第十二章 曾國藩發了小財 江忠源遇到貴人(3 / 3)

“夫人差矣!”曾國藩笑著搖搖頭,“我在保定暑熱病了,多虧勞禦史悉心照顧,其他人視而不見冷漠無情。個中原因,在於我這從五品擔任正主考,正四品趙楫隻當上副主考,心裏嫉恨不言而喻。經曆了這件事,我算是明白了許多。好東西不能獨自享用,過些天給朋友們送一些去分享,也是交友全身之道。”

歐陽夫人深明大義,連連點頭說:“還是老爺想得長遠。我們鄉下有句老話: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有好處時和朋友有福同享,危難的時候朋友才肯幫助。”

“對了,我正是這個意思。”曾國藩點頭沉思,“我仔細盤算過,出京時借了朋友一千多兩銀子,必須馬上償還。還有,老家每年寄錢來補貼我這窮翰林京官,四弟國潢在家書中說,也欠債一千多兩銀子了,想來真是慚愧。入川前領取程儀的時候,我寄回去六百兩,得再寄幾百兩回去,幫家裏還清債務才行。如今雖然手頭多了一些銀子,用錢的地方還很多。幾個舅舅從小對我關心,記得那年進京,二舅和南五舅送我到長沙,說要到京師來看看,我說日後接他們來享幾天福。想不到四弟家書中說,二舅貧病交加,沒沾過我半點光就逝世了,讓我十分愧疚難受。六弟和九弟的嶽家都是孤兒寡母,老家親戚貧困的不少,必須現在就幫一把。如果再讓他們像二舅那樣,我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歐陽夫人是個賢惠女人,聽丈夫這麼說,感動得淚眼盈盈:“老爺,我明白你的心思,不靠做官發財。我們手頭緊一點,好歹能擠出幾十上百兩銀子來,分發到老家窮親戚手裏,每家十兩幾兩,就能幫他們免於饑寒。婆婆常說,積善人家必有餘慶。老爺行善積德,一定會有好報的!”

“夫人說得好,我不靠做官發財。”曾國藩開顏一笑,隨即拿出紙筆,寫了一封詳細的家書,敘述入川主考的經曆,把途中寫的詩文也抄上一份。他生怕家裏人不理解他的做法,在家書中特意說明幾兩銀子對曾家和親戚家的意義完全不同,還特意交代說,二舅雖死,曾家還要幫助給二舅作道場,“以慰逝者之魂,而盡吾不忍死其舅之心。”

成都瞻仰諸葛武侯祠歸來,他對“淡泊以明誌,寧靜以致遠”有了新的領悟,思想認識進入了新的境界。一連十多天,曾國藩登門拜見同鄉前輩唐鑒和勞崇光,再逐個看望吳廷棟和鄭小珊等數十個朋友,讓他們分享從成都帶回來的土特產。遺憾的是沒見到胡林翼,得知他丁憂請假回湖南益陽老家去了。果然是禮輕人意重,大家都稱讚他深情厚誼,把酒言歡十分暢快。

年關將至,曾國藩不等休假到期,去翰林院看看。正好,吏部給翰林院一道谘文,曾國藩由翰林院侍講派充文淵閣校理,職銜仍是從五品。

見了谘文,陳源袞和梅曾亮幾個同僚又向他賀喜。曾國藩淡淡一笑:“諸位仁兄就不要取笑我了。文淵閣乃國家藏書之所,館藏典籍都是乾隆爺讓大學士紀曉嵐主持編撰的,豈是在下所能校理的?若是仁兄想來查閱典籍,在下倒能方便一二,卻水酒一杯也沒有。”

“諸位,滌生兄從四川考差回來,給我們都送了禮物,來而不往非禮也,不如我們湊份子,給滌生兄洗塵!”梅曾亮眉頭一皺,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得到一致讚同。

曾國藩不願讓他們破費,隻得拱手說:“諸位盛情,國藩愧不敢當。我帶回來一盒蒙山茶,還有一罐子三峽水,微薄之物不便分贈,請諸位幹脆到寒舍去,一同品鑒如何?”

“自古君子之交淡如水,滌生兄可謂深得其中趣旨!”陳源袞嗬嗬大笑。

幾天後,曾國藩實授翰林院侍講職務,心裏十分高興。考差回來經濟寬裕,年底還派充文淵閣校理,可謂雙喜臨門,這是他在京城裏最開心的年末。


3.幫助同僚

轉眼間便是道光二十四年,曾國藩三十四歲。

去年到四川當主考官回來,獲得豐厚收入,這年的新年自然比往年充裕。過年後幾天,便高高興興到文淵閣上班,破曉就早早起床。

一天大清早,他還正在穿衣服,周升就在外麵大聲報告說:“老爺,剛才陳府管家過來報信,說陳翰林的夫人沒了。陳府管家急忙走了,小的特來稟報。”

周升說的陳翰林,就是陳源袞。曾國藩聽了,迅速穿好衣服,帶上一把銀子塞在袖子裏,立即說:“周升,吩咐備轎,我就要到陳府去!”

“老爺,您不吃早飯了?”周升知道曾國藩有起床洗漱就要吃早飯的習慣,看望朋友一定要吃了早飯才去,不願麻煩別人費事,特地提醒他。

曾國藩大步走出去,一邊說:“事情緊急,顧不上吃飯了。陳翰林在京城沒有親人,突然出了這麼大的事,家裏不知會亂成什麼樣子呢。我得趕緊去!”

周升備好轎子,曾國藩急忙趕到陳府。陳源袞方寸大亂,在客廳獨自垂淚,見了曾國藩,哽咽著叫一聲“滌生”,便傷心得說不出話來。

曾國藩勸他節哀,然後詢問管家說:“你家奶奶一向康健,怎麼就走了呢?”

“回曾大人話,奶奶生下少爺,因失血過多,一直身體沒有複原。少爺剛滿月,沒想到奶奶卻去了。”管家低聲回答,喉間帶出悲音。

內室傳出嬰兒啼哭,陳源袞啜泣說:“可憐的孩子,生下來就沒了娘……”

“岱雲兄,逝者已已,還是孩子要緊,得馬上請奶媽!”曾國藩拿定主意。

一句話提醒了陳源袞,忙掙起身跑出去,叫仆人去找奶媽。正這時,劉傳瑩和邵懿辰等人相繼過來,曾國藩讓大家給易安人安置靈堂。但是,陳源袞的房子是租的,房東認定房客太太死在屋裏晦氣,好歹不準在屋裏停靈。曾國藩想了想,讓周升拿著自己的帖子和二兩銀子到城外關帝廟去聯係。不久,周升回來說廟祝同意停放。曾國藩吩咐陳府管家火速到棺材店去,選二十兩銀子一副的中等棺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