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韓泉認出此人正是昨日給姬子衿算命的相士。
“天幹地支,五行陰陽,九宮八卦。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相士口中念念有詞:“小友,你我有緣,不妨讓老夫給你一算?”
南宮鶯兒本就厭惡相術一套,此刻這人還自稱知曉上下五百年更讓她聞之欲嘔。本來一夜奔波也覺勞累,方才又吃了粽子,更是困意來襲,索性也不顧形象,俯在桌上閉目養神。
韓泉啞然失笑,道:“今日多有不便,不敢勞煩您開金口。”
相士也不看他,輕輕吹著杯中泛起的茶氳,自顧自低聲說道:“有道是‘四車公子入京來,從此風雲自不同’啊。”
韓泉驀地轉頭看向他,眼中十分警惕,不知他是怎麼識破了自己身份,而“從此風雲自不同”一句更是暗藏玄機。
相士淺笑一聲,斜眼道:“小友當真不算?”
“先生請講,我當洗耳恭聽。”
相士“嗬嗬”笑了一聲,放下茶杯,仔細打量了下韓泉,道:“小友骨骼清奇,不似凡品。印堂崢嶸隱現,乃是潛龍欲出之相,大有可為,哈哈哈,大有可為呀。隻不過……”
韓泉知道前麵大多隻是些廢話,真正的好戲這才開始,不由得又打起了些精神。
“你雖刻意掩藏鋒芒,”相士繼而說道:“也躲不過命裏應有劫難,這一行,恐怕便是在劫難逃。”說著還有意無意看了一眼側頭好像已經睡著的南宮鶯兒。
“還請先生明示。”
“好說,嗬嗬,好說。”相士捋一捋不太長的胡須,道:“有老夫這仙人指路,你也省去些麻煩。介子能藏須彌,自然也能藏其他。此中玄機……”他用手指了指地麵,道:“自在深處。好了,告辭。”
不待韓泉再說話,相士便起身夾著他那塊“南鬥神算”招牌,一搖一擺地離開。
深處……?
韓泉兀自低頭凝思。
大約半個時辰後,南宮鶯兒嬌滴地“嗯”了一聲,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你醒了啊。”韓泉看著她的模樣,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南宮鶯兒伸了個懶腰,看看天色知道自己睡著不久,但精神已經恢複,便起身上馬,道:“走吧。”
韓泉也上馬跟了上去,道:“方才那相師有所指點。”
南宮鶯兒打斷了他:“我說了你可別不高興。聽說這相師真正有本事的,多半不是瞎子,就是啞巴,而且命短,因為看了不該看的,說了不該說的。而剛才那人,年紀半百精神倒是很好,不瞎不啞,看著就不像有真名堂。你可別被他騙了。”
韓泉被她一提點,覺得有些道理,除非是得道高人,其他相士大多命途艱苦,陽壽不長。而看剛才那人也確實沒什麼鶴骨仙風,和自己恩師憨山道人相比簡直天壤之別。
“你言之有理。”韓泉道:“不過不管他來曆和意圖,他的話倒也不是空穴來風。方才他所說玄機在地下,我想意思應該是指介子山中的裂穀,我們不妨朝這個方向去探探。”
“裂穀……”南宮鶯兒娥眉微蹙,道:“這倒確實有可能是接頭的地方,掩人耳目。那我們就去看個究竟。”
兩人策馬長驅,終於在幾個時辰後來到了裂穀處。
看著腳下的深壑,兩人都不約而同打了個寒噤。
此前隻在書中或者坊間有些聽聞,將其說得是神乎其神。現在一看,恐怕要感歎一句“原來傳聞也有些真的”!
隻見裂穀如傳言所說,南北縱深綿延幾十裏,硬生生將大地切成了兩半。而其橫向又寬似大海,其間雲煙繚繞,竟是一眼望不到對岸。
原本晴朗的天空,在裂穀處有一道明顯的分割,左右截然不同,陡然間變得陰雲密布,好似另一個詭譎的世間。
韓泉和南宮鶯兒兩人小心翼翼地探頭向下看去。
雲霧環繞中,懸崖峭壁之下仿佛是萬丈深淵,深不見底。其間不時陰風惻惻,回蕩哀嚎,恍若妖獸猙獰的張牙舞爪。
南宮鶯兒腳下一軟,一個趔趄,趕緊抓住了韓泉衣衫。
韓泉也不禁吞了口唾沫,穩住急促的呼吸,指著不遠處,道:“那邊好像是下穀的路。”
南宮鶯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裏卻想著這造化實在是鬼斧神工,如此讓人心驚的場麵,難道真是遠古時洪荒天尊用開天斧劈出來的?
置身於此,人實在不過天地一蜉蝣,滄淵一粟。
實在太渺小了。
渺小得讓人茫然無措。
“郡主,”韓泉看她怔怔出神,關切問道:“要不我先下去看看?”
南宮鶯兒這才發現抓著他的衣衫的手,已是手心汗濕,慌忙抽開,輕咳了一聲:“既然來了,就一起下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