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其名,太輕太浮?沒有的事!她不懂我,這是我當時的結論。她當麵與我割袍斷義,嗬,天涯何處無芳草?我李雲輕還在你這兒吊死不成?氣急敗壞的我按著江湖武道排行一個個找來教訓,還挑斷了一人的手筋,斷了他的劍修,最後他跳崖自盡。”
衣衫襤褸的灰衣來者仰頭歎了口氣,“當時我也不在意,切磋武藝不就成王敗寇的事,不是嗎?接著我又找到棋道前三,一一手談,落子不過二百,終是我的手下敗將。就在我無所事事的時候,西南起了戰事,我一劍挑飛三百騎,卻看到了那個身影。她還是一襲黑衣,立在馬上,手中斷舍離紫光幽幽。她冷冷看著我,我也冷冷看著她,心裏卻是莫名的痛。幾招交手,我雖刻意避讓,但她功夫竟是不俗,怕是有第四候暉陽境,就在交手的時候,這個傻女人突然抱住了我……”
灰衣來者痛飲完葫蘆中的酒:“你說這娘們真是傻到了家,為了個敵人,背中十來箭。哈哈哈哈……最後,我怕我看錯了,多看了好久,那傻女人竟然是對我笑著,那是我第一次見她笑啊!原來她笑起來的樣子才是最好看。笑著笑著,她終於還是閉上了眼。”
“所以之後你就聽不得別人喚你李雲輕了。”祖師爺江近月淡淡道。
灰衣來者眼中不知何時起泛出淚光:“李雲輕?確如她所言,我這人太輕。是啊,終是我雕了詞句失了意,提劍亂殺喪了心。以為自己才高無匹,劍法無雙,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到頭來不過井底之蛙,輕浮之萍。我盛怒之下,放言誰再敢提李雲輕三字就殺誰,到頭來終歸還是我錯了。存心不正,哪裏會有對的事?即便對的也成了錯的。名字這玩意最虛,看似是我放不下這三個字,實則不過是我不敢麵對那個輕狂的自己。唉,還是憨山這個老精怪活得明白,一句話便點破了我,他問我,你想她在天上會希望你怎樣?是啊,她在天上會希望我怎樣?哈哈,那一刻,我明白了。”
兩人相視而笑。
“害,格老子的,”灰衣來者一拍大腿,站起身來:“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也就你個老東西能聽聽咯。”
“我可不想聽。”祖師爺江近月挑眉不屑道。
灰衣來者萬沒有想到對方會這樣拆塔,眼中驚異一閃而過後,忽地麵露凶光,比出了個打人的手勢:“你個老東西敢耍老子,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祖師爺嚇得雙手撐地,快速向後挪騰兩步,卻摔下了蒲墊,哎喲叫了一聲,哪裏有半分道骨仙風?他失聲喊道:“喂,好漢動口不動手啊,啊啊,別打別打……”
灰衣來者重重哂了一聲,罵道:“不想挨打就快快起身,陪老子去練功。”
“練功?”江近月一臉狐疑地望著他,隨之很快會意過來,跟上了對方的腳步。
門開,茫茫霜雪裏,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一片僻靜鬆林,迎著陡崖並肩而立。祖師爺江近月左顧右盼幾下發現沒人後,和身旁那人一起做出了個匪夷所思的動作——解下褲子,撒尿。
“格老子的,真爽。”看著水線隨風向著遠處衝擊,落下懸崖,灰衣來者閉上眼享受。
“迎風尿三丈,風吹蛋蛋涼。”江近月也閉上了眼,搖頭晃腦附和道。
完事之後,兩人回味一番,有點意猶未盡。
灰衣來者提褲子嘿咻抖了兩下,斜眼看了看對方還沒有提上的褲襠,滿意一笑。祖師爺也不生氣,訕訕笑道:“比不了,比不了。”
灰衣來者罵了句老不死的,轉而看向天際:“你說這世間什麼最難?”
江近月提起褲子,回罵道:“你才是老不死的,你心裏不是有答案麼,還問我幹甚?不過既然你這麼有誠意的樣子,我就大發慈悲回答你好了,免得你這小肚雞腸又要打人。你想要我說這世間自然是情字最難咯。哦,你想說那個小子上山了?”
灰衣來者睨了他一眼,想不到最後還是這老東西知我心,悠然自得道:“一棹春風一葉舟,一襲劍影一回眸。嗯,這兩句,還算有點老子當年那個意思。”
江近月回睨了他一眼:“不要臉。”
灰衣來者嘿嘿一笑:“我聽說那小子癡了,還是失了最初靈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