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空穀回音、漫山遍野的麥浪,到衣裳聯袂車水馬龍的郢都……
數十景一一掠過。
老王、旦保範、呂曆……
數十人影一一掠過。
接著,畫麵放緩,仿佛停在了這一刻。
那個模糊的翠綠色身影,漸漸回眸。
她笑著哪。
鶯兒。
灰袍男子嘴角緩緩泛起微笑,腳下一軟,跪倒在了雪地中。
“嘿,”拓跋神勇興奮地喃喃道:“我可是第一次見蘭老吹笛呢。之前也隻是聽說過,蘭老一支玉笛可臻六候,今日一見果真不假,哈哈。”
拓跋芸娥眉微皺,眼中波光律動。
“不過據說蘭老吹笛,一身修為氣機蘊藏其中,雖能攝人心魄,但是對自己的損傷也很大哪。哦還有,聽說這一絕活兒對高手越是見效,嘿嘿,凡沒有勘破大道的誰心裏沒個執念?蘭老的笛音氣機正是應了對方心中的執著而變化,現在那兄台中了招,心裏也不知是在想什麼?芸兒你看,他傻笑著呢。”
拓跋芸默然聽著兄長的聲音自耳畔幽幽而過,柔美的眼中隻剩那個跪在雪中的身影。
她感覺心頭猛然一顫。
一滴清淚,緩緩地、無聲地從眼角滑落。
這男子的笑中,分明全是苦澀。
笛聲漸稀。
蘭老收了笛子,下一刻卻突然捂住了心口,嘔出一口血,身旁的賀老趕緊扶住他,皺起了眉。
蘭老搖了搖頭,感歎一句“嗬,這小子,傷心事倒是不少。隻不過這堅忍的性子,倒也是世間罕見哪。若是有朝一日能真正化去這些悲痛,難保不會成大道。哈哈,老賀,你說咱倆能看到那一天嗎?”
賀老輕笑一聲,不置可否,“還是得看造化,若他能時刻經曆和感知痛苦而不被困,指不定真能參破,現在說還太早啦。這小子性根上堅忍不假,但現在依然會動搖,不然也不會著了你的道。隻不過現在我們拿他如何是好?”
他話音未落,天邊錚的一聲破空脆響,一道極寒劍氣當頭斬下,二人閃身躲開後,方才站定的雪地上被斬出一道深痕。
下一刻,一個戴著半幅青銅麵具的身影從天而落,手中一柄古劍白芒幽幽泛起。
“韓泉。”他沉聲對灰袍男子喚道,對方一愣神後眼中精光一閃,恢複了神色:“你?……”
韓泉猛地擺了擺頭,很快反應過來方才入了幻境,以手支地站起身來,和麵具劍客並肩看著對麵的賀蘭二老。
“哈哈,今晚還真有意思,又來了個狠角。”拓跋神勇笑道:“咦,芸兒你看,他手裏的劍怎麼看著像那啥來著?”
拓跋芸凝目一看,不由得心裏一聲輕呼。
莫非這就是雪凝劍?!
這個戴麵具的人,便是數十年前那位孤膽才俊的傳人了嗎?
麵具劍客臉上沒有半分表情,語間冰冷,低聲道:“我追著上官追月的蹤跡而來,現下不宜解釋過多,先應敵吧。從方才交手,對麵功夫大致如何?”
韓泉握緊了手中的刀,皺眉道:“兩人應當都在第五侯中上,隻是功法不似中原,看著應該是西北外族。特別是那拿笛子的得小心些,方才我便是中了他的招,入了幻境。”
麵具劍客沉吟一聲,眯起了眼,更加警惕幾分。
“老蘭,”賀老低聲道:“這倆小輩隻怕不好應付,小心些。”
蘭老點頭道:“而且剛來的小子手裏拿的我看著像雪凝劍,隻怕不簡單。方才我吹笛耗了太多氣機,一時不得再使,以刃相搏吧,哈哈。要是咱倆今日輸在了兩小輩身上,可丟人丟大咯。”
賀老輕笑一聲:“不至於。”
雙方四人對視幾息後,同時出手,劍影刀光漫天席卷,風雪簌簌。
若是身處一幅畫中,那便是絕美的畫卷了吧。
不多時,雙方皆多少掛彩,賀蘭二老大笑著加緊攻勢,韓泉和麵具劍客抵擋愈顯頹勢。
“鏗!”
一聲脆響,韓泉和麵具劍客手中刀劍同時被擊飛,兩人胸口也同時被轟入一記重掌,身影倒飛出去數丈,倒在雪地捂緊心口,卻止不住連嘔幾大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