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朝民宿風物富饒相同,太子妃迎娶也有過程。
天下皆知,太子殿下與太子妃的婚期定在三月初,拂堤楊柳醉春煙的好時節。
江家裏的丫鬟婆子早就牢牢記住了規矩,成婚禮前一天,江家須將妝奩送到太子宮中,裏麵是金銀細軟,各種各樣的新奇玩意兒。雖說東宮不缺這些,但是祖製也是不能少的。裏麵也有一些皇帝的禦賜之物,必須又江家德高望重的族人乘馬車送過去,內務府設宴款待,再在日暮前回來,尋一個好兆頭。
成婚當日,太子殿下要穿的喜服必須早早的製好,在吉時前三個時辰送到東宮。太子須身穿蟒袍到皇帝,皇後麵前行三跪九叩大禮。
鑾儀衛預備紅緞圍的八抬彩轎,年命相合生辰無忌的內務府總管一人率領屬官二十人、護軍參領一人率領護軍四十人,負責迎娶新人。
先期選取年命相合生辰無忌的總管內務府大臣妻一人率內管領妻等八名擔任隨侍女官,分別到太子妃家與太子宮敬侯,步軍統領負責清理自宮門到太子妃家的道路。
這一切都打點好了之後,太子即刻出發,迎娶太子妃。
到那時必定是個全城矚目的好日子,一個差錯都不能出。
徐氏早就被封了誥命夫人。今時不同往日,她臉上也有了神采,將一眾下人都叫到正廳裏議事。
江寶珠這幾天一直縮在房裏沒有出門。她一貫膽小如鼠,經常自己用一些莫須有的臆想出來的東西嚇唬自己。才從算命老頭那裏回來不到三日,寶珠眼瞼下早就布了小層陰影,那都是晚上做噩夢嚇出來的。
比方說昨日,她夢見自己身上穿著鴛鴦戲水的紅色喜服,蓋著鮮豔的紅色蓋頭坐在床榻上。諸祁醉醺醺的走過來,眼眸裏炙熱滾燙,撲過來輕輕的一挑,她身上的薄衫就成了碎片。她怕的要命,想趕快逃跑,諸祁就帶著冷冰冰的笑容把她從榻上提起來,直接砍了手腕子泡酸菜。
“啊……好疼!”江寶珠今天早上是被疼醒的。連早膳都沒有好好吃。
日子真是越來越難過。江寶珠瑟瑟發抖,她真的不想被泡成泡椒酸菜。聞夢見她一直在屋裏憋著,便取出紙鳶來勸她:“小姐,您別一直在屋子裏燜著了。我看今天外麵天氣晴朗,我們去放紙鳶吧。”
江寶珠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不想去。”
聞夢連忙過來拉她的手:“來嘛,在屋子裏憋著遲早會憋出病來的。”
外麵風漸漸變暖和了,迎春花的花骨朵都開始往外抽條。牆壁上的樹葉子也長出來了嫩芽,嬌滴滴的,在微風中打著顫。
江寶珠迷茫的歎了口氣,任由聞夢給她換了身鵝黃色的鮮亮春日衣衫,她又挽了個元寶發髻,額頭間綴著一個小小的月牙墜子。聞夢眼前一亮:“我們的小姐真是愈發楚楚動人了。”
江寶珠提不起興趣,手裏攥著紙鳶推門而出,垂著頭走了幾步路,到了後院。
後院裏空曠,又有風,是個放紙鳶的好地方。聞夢連忙喊道:“小姐,起風了,您放手啊!”
江寶珠呆滯的盯著那個紙鳶。單薄的一層紙,在風裏發顫。她最後還是沒有放起來,慢吞吞的走到聞夢身邊,尋了一塊幹淨的地方坐下。
聞夢不解道:“小姐,您怎麼過來了?為什麼沒有放起來?”
江寶珠托腮,歎了口氣:“挺可憐的。飛到天上無依無靠的,還是別放了。”
聞夢麵含愁思,便摸住了寶珠的手:“小姐,莫不是有些煩心事?”
江寶珠看了她一眼,正色道:“聞夢,若是我不嫁給太子,便會如何呢?”
聞夢一怔,她完全沒有想到小姐會有這樣的想法。
江寶珠縮了縮纖細的脖頸,把手指尖上的風箏線纏了又鬆,鬆了又纏。她皮膚極白,又薄,在日頭下好像在發光。額前幾縷發絲被風吹亂了,黏在薄薄的皮膚上,愈發驚心動魄。
聞夢連忙開口:“小姐,您別因為一個江湖道士的話亂想了。太子殿下是極喜歡您的,要不然為什麼第一眼見您便指名道姓,叫您做太子妃?”
江寶珠搖頭:“或許他隻把我當成了個呆呆傻傻的有趣玩物。”
聞夢急了,瞪圓眼睛反駁道:“怎麼可能!小姐,您還是在亂想!”
兩個人坐在太陽地上,也並不覺得冷。江寶珠隻是滿麵愁容的歎氣:“漁夫喜歡魚,釣上來之後也會把魚殺了燉了煲湯喝。但是漁夫卻極喜歡釣魚,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們享受這個過程,看著魚做出毫無意義的掙紮,再眼睜睜的看著魚在滾燙的鍋裏被煮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