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公又喝罵一聲:“嗨, 也沒什麼事。就是馬房裏新來了個人,是個缺腦子不長眼的。第一天就把太子殿下最心愛的那頭汗血寶馬牽錯地方了。您說說這腦袋瓜子不爭氣的禿嚕瓢, 要是太子殿下的汗血寶馬有個閃失, 那老奴萬萬承擔不起責任呀。”
聞夢皺眉道:“所以半夜三更在此處悄無聲息的用私刑?”
長公公打了個哆嗦,連忙賠笑:“這哪裏能算用私刑呢?左不過是教訓了不長眼的奴才一頓。驚擾聞夢姑娘,老奴真是罪該萬死。咱家這就離開。”
說完白了身後的人一眼:“你這個狗東西還不起來!”
聞夢一頓:“行了。你們走吧,他留下來。”
長公公猶豫, 蛇一般虛偽的視線粘膩了幾回,又惡狠狠的白了地上跪著的人一眼,稍微福了福身子,走了。
低聲跪著的人聞言一頓,抬頭看了聞夢一眼。借著燈籠朦朧燭火,聞夢看清楚了, 那人目光冷冷的,有一道可怖的疤痕,幾乎貫穿了眼角與鼻尖, 鼻子都變形了。
聞夢不禁心底一驚,連到了嘴邊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眼裏帶著一絲憐憫, 沉聲道:“你……先起來吧。地上這樣冰涼。”
她話還沒說完, 那人起身, 說了一聲:“多謝。”
聲音沙啞可怖。
聞夢心想,真是個怪人。
誰知那怪人還沒有離開, 又說:“不是我的錯。他偷東西, 我看見了。他便罰我跪著。”
聞夢驚訝, 僵硬的點了點頭,那怪人稍一頷首,目送著那抹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裏。
她疑惑片刻,沒有多想,小聲跺了跺腳,夜裏冰涼,趕緊取了東西比較好。
這邊的火熱已經稍稍平靜了些,寶珠全身軟趴趴的沒有力氣,趴在漢白玉的石壁上微微喘著氣。諸祁在她身後圈住她,胳膊用了力。帶著抹麝食之後慵懶的笑容,一下一下的撫摸著她光滑的脊背。
江寶珠困,困極了。眼皮子都睜不開。她小聲嘀咕:“諸祁,你好討厭。”
嘖,聲音嬌憨細軟,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諸祁嘴角勾起一抹笑,又沉聲問:“我怎麼討厭了?”
“你就是討厭。我都沒力氣了,你還弄。”江寶珠心裏不自在,推開他,誰知道諸祁像是沾了膠水似的黏在她身上。她索性閉上眼睛,也不跑了,繼續控訴他:“哎呀,起開,離我遠些好不好,你又硬又黏。”
池子裏的水麵偶爾泛起一抹漣漪,泛起水霧。嘀嗒嘀嗒的響聲,掩蓋了虛無縹緲的一切。
諸祁愉悅極了,稍稍眯了眯眼睛,把唇畔輕輕印在她頸窩裏。他隻用了一小點力氣就能把她抱起來,寶珠這樣輕,小小的一團,瘦極了,卻不硌得慌,抱在懷裏正當好。
池子裏的水受到了波動,釀起一圈一圈的波紋。
江寶珠瞪圓了眼:“你幹什麼?”
諸祁笑道:“睡覺呀。我的珠珠這樣困,我心疼的很呢。”
江寶珠怕自己掉下去,就用蓮藕一般白淨嫩軟的胳膊圈住諸祁脖子。她緊緊的撇著嘴角,諸祁哈哈大笑,扯下來個裘巾把寶珠包裹起來,套上衣服,從側門進了鳳棲宮。
江寶珠身上濕漉漉的,把自己埋在大裘巾裏拱了拱,不想看他,小小的哼唧一聲閉上眼睛。諸祁小心把她放在榻子上,看著寶珠的發尾印出些水漬,圓滾滾的一滴,嘀嗒在錦被裏,又很快就消失了。
他笑了。
他真喜歡珠珠。沒有了珠珠,他可怎麼活呢?
聞夢取了東西回來,聽見裏麵的動靜。立即悄默聲的關上門。
門外站著今夜裏當值的小太監,正低垂著頭打盹呢,聽見關門聲音連忙一個激靈,起來一看,賠笑道:“哎呀,是聞夢姑姑回來了?”
聞夢看了他一眼,正色道:“當值的時候精神些,還好是被我瞧見了。後半夜裏輪班在回交房裏睡。”
小太監唯唯諾諾,點頭:“聽聞夢姑姑的話。”
聞夢手裏的八角翹邊宮燈稍微閃了閃,她用視線指了指大殿裏麵:“機靈些。好好伺候著。別不長眼的惹了太子殿下不高興,到時候腦袋瓜子怎麼掉的都不知道。”
小太監彎腰:“是。是。”
他臉上又擠出一抹討好的笑容:“瞧咱們太子妃娘娘受寵的很,與太子殿下真是如膠似漆,殿下日日都念著她呢。”
聞夢點頭:“這是自然。太子妃娘娘是太子殿下正妻,太子妃娘娘自然受寵。”
她又正色:“記得提起精神來,又不是晌午沒吃飽飯,別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後半夜換值,多打典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