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左右相隔,於一張紅檀書案上對弈。
李長安顫顫巍巍地伸出右手,從身側的棋婁中捏起一枚白子,緩慢而又精準地落於棋盤之上,發出一聲脆響。
啪嗒。
“該你了,師弟。”
任我狂麵色凝重,左手緩緩撫須,右手深入起簍粘起一枚黑子…卻隻是望著麵前棋盤,遲遲不曾落下。
棋局上,零星白子勢單力孤,已是陷入黑棋的重重包圍中。
麵前局勢清明的棋盤,又何嚐不是知禮州目前的局勢呢?
黑棋勢大,白子勢孤。
白子的處境,就像目前淩楚所麵臨的局勢一般,雖危機四伏,但也未必不能苟延殘喘。
但是,若手中這一枚關鍵棋子落下,則黑棋大龍必成。那時,白子必將會被絞殺殆盡。
這關鍵一手,棋局也許塵埃落定。
李長安望著任我狂的猶豫模樣,滿是褶子的眼角皺紋更深,如溝壑般。
“師弟,你還是如從前那般,將輸贏看得如此...”
話未說完,他猛地咳嗽幾聲,原本紅潤的臉色頃刻間化為紙白。
“咳咳”
“輸贏自然重要,關乎危機存亡。”任我狂先是回應了師兄的話,然後抬頭關心道:“師兄,你還好吧。”
李長安一邊劇烈咳嗽著,一邊緩緩擺手,道:“沒...沒事...”
片刻後,李長安的呼吸終於平穩下來,臉色紅潤更甚之前。
“師弟,你盡管下吧。”
蒼老的聲音中,略帶調侃之意。輕鬆得就像是他要贏一般。
任我狂點了點頭,沉沉一歎,木然地將這枚黑棋,放到了它該存在的位置上。
啪嗒。
這一手關鍵棋子落下,棋盤上情勢明朗,黑棋果然已成大龍。
隻餘下零星幾顆白棋。
望著即將得勝的局勢,任我狂麵色複雜,抬頭望著師兄,歎了口氣,頹然道:“師兄,輸了。”
“嗬嗬...”李長安緩緩搖了搖頭,抬起左手,長撫白須,淡然道:“真的輸了嗎?”
說話間,他從棋簍中抓出一顆白子,滿是皺紋與褐斑的手,如同篩糠一般,掠過黑雲密布的棋盤,將這一枚看似不起眼的白子,緩緩落到棋盤某處。
啪嗒
在白子落定的這一刹那,任我狂突然麵色大變,現出一絲狂喜,他瞪大了眼珠,死死盯住那枚白子所在。
一子落下,零零星星的十幾枚白子,卻組成了一把無形利刃,刺入了黑雲遍布的棋局之中。
“屠龍?”他欣喜地抬起頭,正好對上師兄怡然自得的笑容。
“二師弟你啊,棋力也許連孟思遠一成都沒有…”
一向高傲的任我狂,聽見這話,也隻是點點頭,並未反駁。
孟思遠是仙人境,自然看得遠。
他仔細地觀察著棋盤之上,雖說屠龍之後,棋局仍是黑子占優,但白子卻已是重新牢牢站穩了腳跟,甚至再度擁有了能與黑子爭鋒的餘地。
未必不可回天。
…
任我狂正欲下子,繼續棋局。
卻聽見師兄略顯疲憊的聲音。
“好了,二師弟,先下到這裏吧。”
李長安輕輕拍了拍棋盤,製止了任我狂拿棋子的動作,繼續道:“年紀大了...”
任我狂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望著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