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為角鬥:一把心腸論濁清(2 / 2)

西林春的上輩中,官做得最大的是鄂爾泰,西林春祖父鄂昌後來的獲罪,也和鄂爾泰有一定的關係。

鄂爾泰,字毅庵,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舉人,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襲佐領授三等侍衛,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遷內務府員外郎。內務府是管理皇宮財務的機關,康熙帝晚年,諸皇子紛紛結交官府,培植黨羽,需索財物。有一次,皇四子即後來的雍正皇帝,向鄂爾泰有所請求,被鄂爾泰一口拒絕並說:“皇子宜毓德春華,不可交結外官!”雍正雖遭拒絕,但從心裏佩服他的廉潔和膽量,他做了皇帝之後,便提拔重用他,並對他說:“汝守法甚堅,今任汝為大臣,必不受他人之請托也。”

後來鄂爾泰從雍正到乾隆初年,一直做到議政大臣、保和殿大學士。

與鄂爾泰同時,另外還有一個受雍正皇帝重用的大臣,便是張廷玉。

張廷玉,字衡臣,安徽桐城人,是大學士張英的兒子。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進士、直南書房,後來也做到保和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這個人既有文采,又很機警。在雍正帝召見他時,問起當時各部、院大臣和他所屬下的司員、胥吏的姓名、籍貫及中試的科目先後,他都能詳細回答,毫無錯誤。張廷玉又善於窺測皇帝的意向,每辦一件事都能迎合皇帝的意圖,所以雍正對他言聽計從。

後來,鄂爾泰和張廷玉二人又同入軍機處辦事,每人手下都有一幫親信的人,漸至“門下士互相推奉,漸至分朋引類,陰為角鬥。”在朝臣中形成鄂、張兩黨,互相攻擊。

乾隆二十年(1755)三月,內閣學士胡中藻因攻擊老師鄂爾泰的政敵張廷玉大學士而獲罪。胡中藻案是乾隆朝一大文字獄,斯時鄂爾泰已死,但實則仍與鄂爾泰有關。鄂爾泰是雍正朝內閣首輔,深得雍正信任,門生故舊遍天下。乾隆繼位後明裏大為重用,內裏頗為戒惕。乾隆十年,鄂爾泰病逝,皇帝賜以哀榮,親臨致祭,封諡號,入祀京師賢良祠,但轉過年就開始著手打擊鄂爾泰一黨。胡中藻是廣西人,官至翰林學士,督湖南學政,內閣大學士,兼侍郎銜,自號“堅磨生”,他是鄂爾泰最得意的弟子,而且與鄂昌私交甚好。胡中藻很鋒利,視“張黨如寇仇”。張黨就處心積慮地羅織胡中藻的罪狀,在他的詩集《堅磨生詩鈔》中尋章摘句,捕風捉影,向乾隆帝告發他,說他有“悖逆”語,在乾隆二十年(1755年)竟成大獄。當時他們從胡中藻詩集《堅磨生詩鈔》中找出諸多罪證,比如“一世無日月”、“又降一世夏秋冬”、“一把心腸論濁清”、“斯文欲被蠻滿洲”、“與一世爭在醜夷”等,認為他攻擊朝廷,因為以“龍眼”觀之,又是“明”又是“清”還說滿洲“蠻夷”,皆屬於巧用雙關,語帶影射,對大清心懷怨恨。更“可恨”者,胡中藻任廣西學政時還出過一道試題,中有“乾三爻不象龍說”七字是含沙射影,別拿皇帝不當聖人,《易經》誰不懂?“乾封六爻,皆取象於龍”,何況“龍與隆同音”,龍與隆同音,以此攻擊乾隆不配當皇帝。於是乾隆龍顏大怒,將胡中藻斬首示眾。

這個冤獄的影響竟達數十年之久,西林家族遭遇慘重打擊,一直牽連到西林春這位著名的滿族女詞人身上。

因言獲罪,曆代都有,以清代最盛,大約既有政治上革故鼎新、文化上衝突的原因,還有滿清麵對龐大而成熟的漢文明時崇敬與忌憚並存、統馭與戒備兼有的複雜心理作祟。清代十三朝,又以乾隆在位的六十年文網最密,文禍最多,達到望文生義、隨意羅織的地步,令讀書人為之膽寒。龔自珍有詩雲:“避席畏聞文字獄,著書都為稻粱謀。”

至乾隆二十年(公元1755年),時任甘肅巡撫鄂昌因叔父鄂爾泰門生“胡中藻案”(《堅磨生詩鈔》案)所累,他隻是常和胡中藻一起作詩唱和,也被冤獄牽連進去,被作為了重要查辦對象卷入文字獄要案。結果胡中藻被殺,鄂昌被賜自盡。乾隆皇帝諭旨裁定鄂昌“援引世誼,親暱標榜”,又有失滿洲敦樸舊俗,兼史貽直請讬之事,實為“負恩黨逆,罪當肆市”,鑒於認罪態度坦誠端正,從寬處置為賜帛自盡,家產籍沒。同時,乾隆皇帝還大肆株連,早已死去的鄂爾泰(卒於乾隆十年,1745年),但仍不被放過,他的牌位被人從賢良祠中撤出。鄂昌家族從此敗落。

鄂昌之罪當時曾傳諭八旗,家被抄沒,西林春的父親鄂實峰在京中無地容身,便移家到香山健銳營去住。三十多歲才娶香山富察氏女,生五個子女,長大成人的隻有一子鄂少峰和二女西林春與西林霞仙。宦門之後成了不可辯駁的罪臣子孫,在清代,如果祖上有罪,後代最難翻身。由鄂昌到西林春已經是第三代人了,但是西林春一家還戴著“罪人之後”的帽子,沒有摘掉。因為鄂昌是西林春的祖父,所以她一出世就成了“罪人之後”,西林春在嫁給奕繪前,一直過著窮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