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籃觀音 第五十一章 蹲塘口
缽池山周圍的地下出水晶，有人晚上出來解手，一脬尿著地，眼前立馬能“嘭”地濺起一人多高的火焰來，這時，再迷糊的人也清醒了——怎麼啦？他是個有緣分的人，叫他碰著水晶啦！
有緣分，也不一定能得到，趕緊回家取女人的馬桶來倒扣在剛才冒出火焰的地方。水晶屬活寶，會跑，有女人的穢物鎮著，它就跑不了啦，明早來挖，準有收獲。
缽池山的人，一般大年三十的晚上是不睡覺的，因為據說這一晚水晶爺總會出來溜達溜達，若是哪家窮得讓他動了惻隱之心了，好了，即使沒有緣分他也會悄悄地賞你一塊水晶讓你過個囫圇年的。
當然了，一般人可不願在家傻等著水晶爺送貨上門，他們有一種望見“水晶苗子”的本事。這“水晶苗子”據說也是水晶冒出的一種淡紫色的火焰，很微弱，幾乎是看不見的。我估計這樣的本事其實是長期找水晶過程中培養出來的感性經驗，哪裏的地下有水晶，有經驗的人總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可是他又說不出具體的根據，別人不相信，好了，就猜他肯定有異秉，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水晶苗子”。
找到“水晶苗子”，接下來得找水晶的路，水晶礦是一種流沙礦，分散在一條細線上，通常挖開地表後還得挖到第四層土石結構，一尺多深呢。找到這條分布水晶的線還有一層“石篷”，撬掉堅硬的“石篷”，好了，沿著這條線，肯定有收獲。
能望出“水晶苗子”的人畢竟是少數，如果其他人也想分一杯羹怎麼辦呢？
“蹲塘口”呀。
缽池山的人有“見麵分一半”的說法，看見人挖水晶了，好了，先跟人家打個招呼，遞支煙，倒個茶什麼的，隻要人家接了，就算是默許你“蹲塘口”了，人家在下麵挖，你在上麵幫襯著，如果挖著了水晶，人家或多或少地會給你點。
那年雪下得一尺多深的時候，沈得財來拍寡婦紀雲家的門，說他望出紀雲家的一塊荒地裏冒出水晶苗子了。
紀雲說難怪你這幾夜常來拍我的門，敢情你是要發財了呀？
沈得財說真的，一會兒，我就去挖水晶了，先跟你打個招呼。
紀雲說我不攔著你，水晶就算在我家的田裏，沒緣分，也是得不到的。
你挖著了，把我的地再整治來了，我絕對不跟你賴水晶的。
沈得財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沈得財走到半路又折回頭，對紀雲說要不你跟我去蹲塘口吧，挖著了水晶，我分你點。
紀雲說，嘁，你沈得財那點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你能望得見水晶苗子？
水晶爺有眼瞧得上你？
沈得財說你可別把人看扁了，我挖出水晶來，有你哭的時候。
第三天的時候，紀雲發現家裏的一隻水盆不見了。
會丟到哪裏了呢？
紀雲挨村地找。
快到村口的時候，紀雲看見自家的地裏黑黢黢的一片。
沈得財果真在她的田裏挖水晶呢，黑黢黢的泥土，就是他從雪下麵翻出來的。
可是很奇怪，沒有一個人去蹲塘口。
紀雲走過去一瞧，明白了。
沈得財把她家的那隻水盆盛了水，很顯眼地擺在高處呢。
紀雲就笑，說這幾天聽不到狗爪子抓我家的門了，原來，是偷了我家的東西了。
沈得財嘿嘿地笑。
這水都凍成冰坨子了，你也喝？
沈得財說我哪是留喝的呀，我是做個標記，人家看到這個盆，就知道你紀雲先來蹲塘口了。
紀雲哈哈笑，說幸虧你小子沒喝，這盆子，我是喂牲口用的。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扯了會兒，紀雲要走。
沈得財說再待會兒吧，天就要黑了，一會兒，咱一起走。
紀雲說你待在下麵一絲兒涼風沒有，我可是冷得牙齒咯咯響呢。
沈得財說那你也下來吧。
紀雲抬起腳噗地踢下去一抔泥，說你小子的壞心眼我還看不出？
紀雲拿了盆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得財那樣一個光棍兒，他哪裏能看見什麼水晶苗子喲？
真正能瞧得見水晶苗子的人又哪裏能瞧得上紀雲的這塊荒地喲？
可是沈得財卻真的挖出塊水晶。
要分給紀雲，紀雲不要。
半夜裏，又來拍紀雲的門。
紀雲點了燈，喊對門的爹。
沈得財嚇得要溜，紀雲的爹喊住了他。
紀雲紅了臉，囁嚅著說他是送水晶來的。
紀雲的爹貪小便宜，果真把沈得財的水晶拿了去。
沈得財後悔死了。
往回走的時候，他瞧見紀雲一閃身從屋裏溜出來。
死鬼喲，我知道你的心思，紀雲說。
紀雲又說白天你不能大大方方地來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