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楊仁政府內。
韓登雲哀歎道:“天下人都罵我為漢奸,親朋故舊都躲避我如瘟神,隻有楊兄你一個人還當我是朋友,敢問楊兄,你以為我是漢奸麼?”
與他對話的是大宋精銳部隊禁衛軍中的高級將領楊仁政,其人四十來歲,膚色較黑,麵容和善,他麵露無可奈何的表情,安慰道:“害國誤國才是漢奸,韓兄所言的都是救國救民的真話實話,所以我以為韓兄不僅不是漢奸,還是大英雄,是我們大宋的大忠臣。”
“劉兄何以有此論?願聞高見!”韓登雲追問。
楊仁政應道:“我在西軍十五年,與西夏人數百戰,深感作戰之險惡,西夏人之頑強勇悍。我大宋以富庶而論,則天下無有望其項背者,西夏不及我百分之一;我大宋以兵員而論,光禁軍就有一百萬,西夏傾國之兵不過三十萬。而西夏國力兵力又遠不如大遼,大遼又遠不如大金。以此言之,真正到了戰場上,大宋軍隊對陣大金軍隊,隻怕凶多吉少。《左傳》上說: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祀有執膰,戎有受脤,神之大節也。滿朝大臣,飽讀詩書,怎麼偏忘了這句話!”
“這就叫做利令智昏,楊兄既有此真知灼見,為何不向皇上進諫?”韓登雲話才出口,就發現有些失言了,頓時一臉尷尬。
楊仁政毫不介意,笑著應道:“韓大人是文官,諫言條理清晰,處處切中要害,進諫之後是何下場?況且我楊仁政不過一個赳赳武夫,不善言辭,滿肚子的想法在朝堂上想說也不一定說得出來。我若進諫,一樣於事無補,還會害了妻兒。”其實真正不敢說話的原因是他背後牽連著康王,楊仁政和皇九子康王趙構關係極深,其幼子楊文英與康王同年同月同日生,正在康王府做侍衛,極受康王照拂。
韓登雲滿心憂慮的問道:“宋金之戰,真無法避免麼?”
楊仁政寬慰他說道:“當今之世,雖非亂世,但處處皆見死機。奸臣當道,民不聊生,變亂四起,興許經過戰火滌蕩,除去腐惡,我大宋可以浴火重生,你我能夠在有生之年再睹盛世!”
韓登雲冷笑著說“果然麼?我怕是活不到那日了!隻可惜不能看到幼娘與四郎成親。”
幼娘是韓登雲的獨生女韓幼薇的小名,今年才十歲,韓登雲自知去潮州的路上凶多吉少,便把妻子和女兒都托付給了親家楊仁政。四郎是楊仁政幼子楊文英的小名,楊仁政常年待在邊關,隻有兩個兒子,長子叫楊安民,現在二十多歲,在鄜延路馬步軍總管劉光世賬下聽用,楊仁政想讓他繼承武將的家業。次子叫楊文英,剛剛才滿十六歲,楊仁政自幼給他延請名儒大家為他授業,指望他將來可以走文臣的路子,將來入閣拜相,光耀門楣-----宋朝以文馭武,文臣地位高,武將地位低下,被世人瞧不起。沒想到錢花了不少,楊文英卻喜歡蹴鞠,騎馬,射箭,詩詞歌賦文章方麵少有進步,幾次將教他的老師給打翻在地,沒奈何楊仁政隻好送他去康王府當侍從,將來好謀個出路。
楊仁政覺得兒子楊文英讓自己失望了,把他當成不爭氣的紈絝子弟,但韓登雲卻非常欣賞女婿。楊文英射箭百發百中,而且曾改進西軍的強弩,竟能射穿五層牛皮,大宋官軍最好的弩也隻能射穿三層牛皮。楊文英看似瘦弱,卻能背負兩麵木盾,在山地攀爬一個時辰不歇息,三九寒冬中,能在冷水中遊十幾裏。而且楊文英心胸開闊,待人有禮,又練得一手好字,真是文武全才,女兒若托付給他,自己就是死了也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