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忠回複之後,立即向楊府上下宣布了韓幼薇從此就是楊府的女主人,帶著一個仆人,些許幹糧和少量散碎銀子,懷揣著嶽飛贈送的《論兵瑣言》,兩袖清風的上路了。城門外,親朋故舊,曾經的屬下,還有許多不認識的文臣武將,竟有數百人來送行,楊嗣忠一句話也不說,沿路抱手作揖還禮。“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楊嗣忠一直舍生忘死所為者,不為皇帝本人,為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此心至死不渝!
到了小船行到京口改換大江船,京口守將劉光世早已經在碼頭等候多時了。他現在深得宋高宗信任,雖然沒有當上淮西節度使,但是坐鎮京口,把守國都杭州北門,誰都可以看出他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雖是親戚,楊文英恨他靖康劫營帥眾先逃,一直鄙夷他的為人。
劉光世見他不理睬自己,主動說道:“楊大人官是越做越小,脾氣卻是越來越大呀!我知道楊大人瞧不上我劉某,但我對楊大人的敬佩之情卻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劉某人很早就當上了統軍大將,可是勝少敗多,唯一讓劉某難以忘懷的勝仗就是在楊大人帶領下打的河陽之戰,真是暢快淋漓,劉某自那次起是真心實意願意在楊大人麾下效力。不想我上的表章卻是害了大人,引得皇上猜忌,這真不是我本意!”
楊嗣忠見他態度誠懇,麵帶愧色的說:“皇上責罰我,與將軍無關。隻是我在皇上麵前比將軍為詩經中的碩鼠,著實過分了,願將軍見諒!”
劉光世仰頭大笑,然後說道“碩鼠碩鼠,無食我黍!庸人占據了高位,大材卻無處施展抱負,說我是碩鼠卻是恰當。淮西邊陲重地,我還真鎮不住,也虧得楊將軍免了我的災禍,不然我就是張浚第二了!我與楊大人的不同之處就是我甘心認命,皇上讓我劫營我便劫營,楊大人讓我埋伏我就埋伏,皇上叫我堅守淮河我就堅守不退,皇上讓我交出兵權我就交出兵權。我做了一輩子的富貴閑人,當過大官小官,從來不與上級對著幹,這大概就是我這麼順的原因吧!但我與其他碩鼠不同,我也想天下太平,百姓安定,我也不想屍位素餐!”
楊嗣忠見劉光世嗚咽流淚,便上前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後默默上船離開。
坐船到了鄂州之後,嶽飛卻正率部和偽齊在襄陽蔡州一線進行拉鋸戰,脫不開身,卻遣人送來一首詞:
登黃鶴樓有感
遙望中原,蒼煙外,許多城郭。想當年,花遮柳護,鳳樓龍閣。萬壽山前珠翠繞,蓬壺殿裏聲歌作。到而今,鐵騎滿郊畿,風塵惡。
兵安在?膏鋒鍔。民安在?填溝壑。歎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卻歸來,再續漢陽遊,騎黃鶴。
除了一首詞之外,還有一張紙,上麵寫著:
金人更進迭退,忍耐持久,令酷而下必死。每戰,非累日不決。勝不遽追,敗不至亂。兄勿以屢勝而輕之,完顏烏珠知兄大名,必不會掉以輕心,望兄慎思之。
許久未見,全都是國事,竟沒有一句話說到私人交情,楊嗣忠感佩不已,將詞又抄錄了一份給正在當江寧知府的祝允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