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公判大會 尾聲
高思明坐在自家客廳的沙發上,靜靜的沒有動靜。然而,他的腦子裏卻頗為活躍,思想起伏著。或許幾乎一生留下的職業習慣,使得他對現實中的每一個見聞,都會不自覺地思索一番,評判一番的,這幾乎成了他的一個毛病。有時,他自己都意識到,這完全沒有必要。可是沒有法子的,不要想也得想,也得去評判一番的。問題在於評判一番後,或忿忿然,或欣欣然,或疑惑,或釋解,或感歎,或無奈的。
剛才,他上街遛彎,與他同行的老張突然喊他:“老高!”他朝著他扭著腦袋,等著他下邊的話,老張卻例外地話語遲緩了起來,臉上先是堆上了不常有的狡黠的笑,然後才說:“你聽說了嗎?”高思明便糊塗起來,眼睛便盯著他,反問:“聽說了啥?”老張仍然笑眯眯的樣子,說:“現在有了一種新的職業,叫‘全職保姆’。”老張活像有意逗他似的,不把話痛痛快快地說完。高思明追問:“啥叫‘全職保姆’?”老張這才細說:“就是說,這個保姆到家裏,管做飯,管洗衣,管做家務,還管陪睡覺……其實,這種女人的家裏有男人、孩子一大家子人呢,但仍出來作保姆。一般都是到那些有退休費,說到底,有一定經濟基礎的男單身家裏,管吃,管住,月薪500元的樣子。”
高思明立馬繃起了臉,以為是說給自己聽的,暗指自己呢,瞪著老張的目光顯出了不滿。老張或許真的想到高思明此時的具體情況,才想起說這些,但又由於他確實聽到了這一種社會現象,臉上便沒了那耐人尋味的笑,說:“真的,你以為我瞎說?那些經濟條件差又上些歲數的婦女做其他的做不了,到城裏做這活兒的不少呢,你沒聽說?”
高思明不說話了,但他的思維也便活躍了起來。直到他回到家,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他仍在想:是什麼原因讓這些婦女去尋找這樣的一份“工作”?掙那幾個錢?對於接受這服務的男的以及去從事這一“工作”的女的,起碼的道德底線哪裏去了?難道我們的社會就隨意到了這樣的程度了嗎?或許是我自己的認識真的落伍了?想到這兒,便有一股悲哀襲上心頭。
高思明回到家裏,剛坐下,大門便“篤篤”響了兩下。高思明知道有人來,剛要喊“請進”,那人便自顧走了進來。仍坐在沙發上的高思明探著腦袋通過開著的門縫朝著院裏看,便立即看到是一位女人走了進來。高思明有些吃驚,忙站起身迎上前去。這時他在心裏嘀咕著:這是誰呢?當對方已經推進他的屋門的時候,他才突然“哦”地一聲,是自己曾自大清河裏救起過的那位,亦即那個王順昌的女人。高思明顯然大感意外,嘴裏喃喃的樣子,說:“你怎麼找到這兒了?”對方頗為平靜的樣子,接話說:“鼻子底下不是有嘴嘛?打聽還打聽不到?”
也真是怪了,經曆過多少大場麵的高思明,此刻,竟然局促了起來。連他自己都有點奇怪:怎麼不自然了起來?對方反而大方多了,她在客廳門口站了片刻,左右轉轉腦袋,便很自然地自顧在客廳邊一把木椅子上坐下。他望著她輕鬆無虞的樣子,想到她家遭遇的重大變故,便頗感奇怪,怎是這樣子?或許她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似的,說:“實話跟你說吧,在那種日子裏,我就從來沒有輕鬆過,”說著,她抖了抖自己的肩膀,接著說,“現在我反而覺得壓在身上的負擔終於卸下了,也便一身輕了。”
這一切,似乎需要高思明思索一陣子才能想明白似的,他的目光透出了對她的不解。而她反而顯得自信多了,說:“我現在想做我想做的事,我知道你這兒缺個保姆。”高思明聽了,腦子裏騰地想到老張剛剛說過的管吃管住陪睡覺的“全職保姆”的話了。他自己都難以置信,自己心裏怎麼咯噔一下子,有些異樣的反應?但嘴裏忙說:“不,不,我這兒不需要保姆。”她聽了,笑笑,說:“實話給你說吧,我並不是見了誰都給誰當保姆的。你這個人好,你還救過我的命,我相信跟你在一塊兒,我會愉快的。我知道你說你不需要保姆這不是實話。”
這時,街門外有汽車駛來的動靜,高思明沒有在意。由於汽車數量的驟增,平時,這樣的動靜越來越頻繁了起來。剛開始是有感覺的,覺得鬧,聽得多了,也便又恢複了往常似的。隻是這次,那動靜有些異樣,那動靜到了門口就消失了。接著,便聽到了“砰”的一聲汽車關門的動靜。再接著,便聽到門洞裏有人大聲地喊:“老政委——”這稱呼多少年沒有聽到了,聲音也有些熟。果然,眼前一亮,是自己當年的老部下田長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