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行……”馬錯搖著馬服枯瘦的胳臂,愈發驚慌失措地道:“父親,咱們得拿出個辦法來!”
驚駭之下,他手中便無分寸。馬服的左臂被他抓得疼痛,感覺幾乎要折斷。他連連掙紮不出,於是順手取了榻邊一柄盤雲如意,砰地砸在馬錯的麵門上:“混賬東西!慌什麼?”
那如意乃是銅胎的木器,既硬又重。馬服性格粗暴,下手又狠,這一下打得好猛,頓時令馬錯暈眩倒地,鼻梁幾乎塌了半邊,鮮血狂湧,咕嘟嘟地淌了前襟一片赤紅。這些人畢竟都是凶橫霸道的賊寇,原本就殊少顧忌。可是父子之間如此行事,簡直就如同仇人一般,全不遵循孝悌友愛之道,實在叫人難以接受。
看著馬錯的慘狀,馬空露出滿臉幸災樂禍的神情,連連冷笑:“大哥,我聽說你前些日子與拓跋鮮卑中部往來時,曾經出言調戲那惟氏的美貌,很是大膽豪邁。怎麼,這時候反而怕了那娘們兒?”
馬錯兩眼血紅地看看馬服,畢竟積威多年,不敢對抗。聽得馬空譏諷,他便轉去要嗬斥幾句,卻架不住血液嗆進了氣管,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來。
兩人正待內訌,馬服緊握著如意,翻身坐起:“不會是拓跋鮮卑中部。以他們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插手此次大單於尊位的爭奪。那惟氏雖是女流之輩,卻頗有心機手段,不會行此無謀之舉。”
馬錯用衣襟狠狠地擦著鼻血,悶聲道:“那會是什麼人?宇文鮮卑?羯人?烏桓人?”他愈說愈焦躁:“不知道他們的來路,我總覺得心中不安。”
還待深究,馬對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語:“管他們什麼來路,先顧眼前吧。敵軍眼看就要渡過祁夷水了!怎麼樣,且讓我去衝殺一陣,挫一挫他們的銳氣!”
“不可!”馬錯喊道。
“蠢貨!”馬服同時也怒罵一聲。
他畢竟衰老,這一聲叫喊幾乎使他岔過了氣。他連連吸氣,兩手亂擺,肺部發出如同漏氣風箱般的怪聲。三個兒子慌忙又上前拍胸拍背,過了好一會兒,馬服才緩緩地道:“你們三人聽著,代郡雖小,但民風剽悍,舉手可集強兵數以萬計。更何況此地處於北疆各部鮮卑強族之間,任誰想有所動作,都得問問鮮卑人同意不同意。無論是誰,想要將代郡豪傑一網打盡絕非易事,哪怕是再凶狠的狼,都可能會崩掉幾顆牙……”
“如果我猜的沒錯,敵人佯作攻打代王城,其真實目的是要吸引各部追擊,從而在野戰中擊潰各部落的有生力量。所以,他們絕不會急於攻打我們的塢堡。吐吉立、楊飛象之輩,不過是一勇之夫,他們若是麾軍趕來,則正入敵人彀中。嘿嘿,我們正好坐看彼等廝殺,借此也探一探這支敵軍的底細。若是野戰敗了,便請吐吉立、楊飛象他們先死,我們趁亂逃遁;若是野戰勝了,我們一舉殺出,吃個大份!”
馬服的聲音低沉,寥寥數語,就把趕來救援的盟友給賣了個一幹二淨。他的眼神如鷹隼般往來掃視著三個兒子,猙獰地道:“你們幾個,趕緊將弟兄們都集中起來,我要看到塢堡裏的所有人做好投入戰鬥的準備。但是……你們都給我牢牢地記住了:絕不準輕易出擊,讓他們先去殺個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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