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壹和王崗怒罵著趕上,把吳子聰從泥潭裏拖出來。惶急檢視身上時,卻發現僥幸之極,那賊寇連續幾刀紮透了他背負的弓箭袋,壞了一副好弓,人隻受了皮肉傷,竟並無大礙。
三人跌坐在地,喘息了半晌。
林壹起身四處踏勘了一圈,回來駐刀於地,向其餘二人道:“賊寇們人多勢眾,派遣出來的斥候想必也不在少數。我們幾個再往前去,保不準什麼時候又撞上一批。何況,沼澤裏實在難走,磨蹭下去萬一耽誤了事,很不好。”
“你有什麼好主意?”吳子聰黑白分明的雙眼在滿頭滿臉的汙泥中翻了翻。
林壹用刀尖挑起賊寇棄落的袍服,展示給同伴們看。
王崗拍手道:“就這麼辦!”
片刻之後,三人換作賊寇們慣常的打扮,擎起一麵代表斥候身份的青色小旗,沿著平路大搖大擺地縱馬疾馳。
較之於在泥潭中掙紮前行,這速度果然快得太多,沒過多久,感覺馬蹄踏過的地麵漸漸幹硬,道路兩邊的蘆葦也越來越稀疏了。終於,當他們越過一道稍微隆起的土坡時,由大河方向吹來的風驅散了霧靄,賊寇們綿亙數裏甚至更長的行進隊伍便赫然出現在眼前。
雖然已做好了準備,但眼下的距離,實在太近。
林壹低聲罵了句,神色平靜地勒馬:“都當心點,不要慌。”
“不要慌,不要慌。”王崗連連點頭。
吳子聰應和道:“無妨,慌什麼。”
大軍出動時候,各支部隊分別派遣人手偵察、探路乃是常事,彼此之間未必都認得。這三人的相貌雖無人認得,但都作己方斥候打扮,行動又很坦然,路上的賊寇們便不起疑。
三人停留在路邊,仔細觀看賊寇們行軍的模樣。隻見賊寇們排列成緊密的縱隊前進,矛戈高舉如林,旗幟隨風飄揚,耀武揚威的馬隊首尾相接,不知數量多少。
如果是在遠處觀看這樣的行軍場麵,不免令人心生敬畏。然而林壹等人距離既近,便有其它的感受。
賊寇們數量雖多,卻殊少幽州軍擁有的昂揚氣魄。在行軍的時候,他們表現出的隻有萎靡不振,昏昏欲睡,隻有賊寇首領們偶爾的嗬斥和鞭打,能讓他們略微加快些腳步。
也許他們的身心、性格早都被戰爭和殺戮所扭曲了,沒有道德,沒有目標,沒有希望,隻有對他人施加種種暴行的時候,才會激發起骨子裏的獸欲吧。這樣的人與其說是人,不如稱為野獸更恰當。
“看見那麵旗幟了麼?”王崗突然抬手指示遠方:“那是飛豹旗。王彌來了。”
“嘶……”吳子聰倒抽了口冷氣。他催馬向前,想要看得清楚些,隨口問道:“你怎麼知道這是飛豹旗?見過?”
王崗點了點頭,額上的青筋微微跳動:“昔日在青州時見過,這麵旗幟,我化成灰都認識。”
吳子聰似乎聽出了平淡言語中蘊藏的切齒痛恨,但回過頭來,卻隻看到王崗的麵色一如往常。這亂世、這永無止境的廝殺,早就將他錘煉得心如鐵石了。
林壹一直在默默估算敵軍的數量,這時候大約有了結果,便撥馬轉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