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也要離開了。
無論多麼戀戀不舍,我們也必然要揮別過往。成長是有代價的,這份代價,叫做遺忘。
仿佛一個輪回又重新回到了起點,我們的新家再度搬回了南城。
如今的南城已經遍布著新開發的小區。
爸媽在一片小高層中選擇了一套一樓的房子,一來老兩口年紀大了,不再願意上上下下;二來媽媽計劃著將門前的地圈起來,到時候可以種花種草,還可以隨著性子養些小動物。
小時候,我覺得南城到北城是那麼遙遠的距離,每次送許安安回家後再騎車回自己家的路,總顯得很漫長。
現在才發現,原來開著車也不過半小時不到的行程,與北京相比,隻不過是兩個區之間的距離。
隨著我們漸漸長大,這個世界漸漸變小了,兩個人的心卻漸漸遠了。
晚上,躺在自己的房間中,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我突然想到什麼,趕緊下床跑向那一堆行李中,埋頭找了起來。
正在看電視的媽媽聽到我的動靜,從臥室走出來,問我找什麼。
我問:“我書桌抽屜裏的東西,都放哪裏了?”
媽媽找出一個行李箱,打開,“喏,都在這裏。”
行李箱裏,我保存在抽屜裏的書、照片、磁盤、磁帶、BP機等收得整整齊齊。
我埋頭看了一會兒,說:“媽媽,你去睡覺吧,我找些東西。”
坐在地上,將箱子裏的東西一件件掏出來。
那裏麵有許安安的處女作複印件,有夾著許安安照片的學生證,還有許安安送給我的裝了一瓶子星星的玻璃瓶。
我心情複雜地看著地上攤開的這些東西,一邊數著瓶子裏的星星,一邊想:
在那麼多個夏天的青春裏,最後留下的記憶,原來隻需要一個行李箱就足夠存放了。
一個月以前,正在忙碌工作的我接到許安安的電話。
她輕聲問候:“沈小威,你現在過得好嗎?”
我的心一沉,聽她的語氣,一定是要告訴我什麼重要的事。
於是我裝著輕鬆回她:“挺好的。你呢?”
她沒有回我,而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我快要結婚了。”
有什麼易碎物品,在我的心裏被清脆地打破了,跌落的碎片撒了一地。
有時候,真希望自己變回小孩,因為,摔破的膝蓋總比破碎的心要容易修補……
許安安婚宴的那天,我起了個大早。
這是一個平平常常初夏的早晨,太陽穿過陽台,將客廳染成一片耀眼的暖橙色。
穿上新買的襯衫,對著鏡子看了又看,疲憊的神態、略顯滄桑的眼神,和麵具一般的微笑……那裏麵呈現的人是我嗎?
那裏麵的沈威,還是許安安的沈小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