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的,“凶尾幫”首領出場了,他的一幹親信尾隨其後。他們顯然預先都服了“隱尾靈”,不受尾巴拖累,比幫徒們行動自由多了舉止瀟灑多了。
“凶尾幫”幫徒們萬眾歡呼,整個廣場氣氛極端熱烈極端沸騰。
“凶尾幫”首領緩緩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他的親信們人數對等地侍立於他左右。
他舉起一隻手,歡呼聲漸止。
“孩子們,我的生日,其實便是你們的生日。我從你們的歡呼聲,感受到了你們因為擁戴我而意識到的巨大幸福!是我對你們的愛心要求我做你們至尊無上的父親的。你們僅僅因為不幸長了醜的或凶的尾巴,便從此受著尾巴等級製度的壓迫。而我的神聖使命,就是要義無反顧地領導你們,將不公正的尾巴等級製度徹底砸個稀巴爛!將來的天下,必是我們‘凶尾幫’之天下!”
擴音器將他嘶啞但無比威嚴的並且具有無比煽動力的話語,傳遍廣場每一角落。
他發表完演說,“來死”往台前一站,高舉起杯,對著麥克風大聲說:“各位,為我們至尊無上的父親的健康長壽,幹杯!”
“幹杯……”
“幹杯……”
“幹杯……”
歡呼聲浪又一陣高過一陣。
“來死”轉身走至“凶尾幫”首領麵前,恭恭敬敬地彎下腰,雙手將杯捧送給他,以大孝子般的語調說:“我的至尊無上的父啊,我對您的絕對忠誠此刻是難以用語言表達的,請您暢飲了我親自用七種名酒為您調製的這杯雞尾酒吧!七種名酒,代表仁義禮智信威勇完美地集於您一身啊!”
那首領便麵露微笑地接過了杯。我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恰在那一時刻,他的目光朝台下一掃,也不經意地望向了我。一望向我,便不再轉移目光,將目光牢牢盯住在我臉上了。
我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喉嚨,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為之高度緊張,趕緊低下頭,聲音小而發抖地對教授說:“壞了,也許他認出我了,咱們快逃命吧!你二人不逃,我可要先逃了!”
教授卻抓住了我的腕子:“別動,慌什麼!你看他不是正在飲那杯酒嘛……”
我壯著膽子抬起頭,見那首領朝後仰著頭,將杯中酒飲了個一幹二淨。我的心這才鎮定了。
那首領的頭恢複了常態,目光又望向我。他既已飲了酒,我不再感到他可怕了,挑釁地迎視他的目光。
“有奸細!”
他將酒杯朝地上猛地一摔,霍然起身,大步騰騰向我們走來。
刹那間,台上台下,如矛似劍之目光從四麵八方投射在我們三人身上。
教授也索性站起,扯下假尾,倒拎尾巴尖兒悠晃著說:“不錯,我們三人都是奸細,這條醜陋的尾巴是假的!而我本人乃是一位高級尾巴人士!我們到這裏來就是要目睹你們的覆滅下場!”
教授說完,將假尾朝台上甩去。假尾落於那首領腳旁。他此時已走到台邊,低頭看了假尾一眼,飛起一腳將假尾踢到台下。
他指著我們吼:“抓住他們!”
吼聲剛落,倏然地,他縮矮下去半截,變得和一個孩子等高了。
“這……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他茫然四顧,而幾乎同時,三萬餘他的幫徒,包括他那十幾名親信,身體都縮矮下去半截,都變得和孩子等高了。台上隻有一人鶴立雞群,便是“來死”,仿佛小人國裏的巨人。他那十幾名親信麵麵相覷,接著一齊仰望“來死”。
“我們變矮了!我們變矮了!”
他向親信們張皇失措地大叫。
一名親信以重複他的話作為回答:“是的頭兒,我們變矮了!”
近乎哭腔的語調。
那首領衝向了“來死”,揮舞著雙臂氣急敗壞地質問:“我們為什麼變矮了?我們為什麼變矮了?”
這時他們又明顯地縮矮下去,他揮舞著的雙臂所能達到的高度,剛及“來死”的胯部。藥力是那麼的強大,從他們身體裏揮發出來,作用於他們的衣服。他們身上冒過一股股白煙之後,衣服變成了灰燼,無聲無息地從他們身上紛紛飄落。他們轉瞬間皆是赤身裸體的小人兒了。他們的雙手也就全都本能地捂向各自的羞處。
“來死”畢恭畢敬地朝那首領深鞠一躬,故意用一種莊重的話劇台詞般的語調說:“偉大的敬愛的父親啊,這乃因為,你們飲的是一種藥酒。你們不但變矮了,一會兒還將變成一顆顆小丸。我和他們……”——他從台上朝我們一指,“是這一場魔術的共同創意者。”
“叛徒!卑鄙的叛徒!懲罰他!懲罰他!”
首領蹦著高向親信們下達了命令,並且率先抱住了“來死”一條腿,企圖將“來死”掀倒。但相比之下,他畢竟太小了。“來死”岔腿而立,巋然不動,一副撼山易撼自己難的架勢。
於是那十幾名親信,也都如一群兩足小獸,凶猛地衝向“來死”。
“媽的,死到臨頭了還張狂!”
“來死”用另一條腿一一將他們踢下台去。他們有的摔在桌子上,有的直接摔在地上。有的頓時摔暈,有的發出哀叫和呻吟……
同類相悲,悲極變狠,台下眾幫徒,在一陣陣怒不可遏的怪叫聲中,向我等三人發起了視死如歸的進攻。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等三人立刻躍上桌子。此刻他們又縮矮了,矮得隻有半尺多高了,矮得已不可能和我們一樣毫不費勁地躍上桌子了。於是有的抱著桌腿往上爬,有的恨極發瘋,啃桌腿,還有些在疊羅漢。他們雖然途窮路末地變小了,但嗓門依然夠大,口中發出的聲音竟一點兒也沒變小。聽著遍地小人兒咬牙切齒地咒罵我們,俯視著赤身裸體的他們表演的種種徒勞的把戲,令我們感到驚心動魄,刺激而又開心。一些“羅漢”已疊起在我們三人共同站立著的桌子周圍。就在那一時刻,他們又一次命中注定地縮小下去,都變得隻有兩寸多高了。煞費苦心疊起的“羅漢”,一齊坍塌了。他們終於意識到傷害我們已是根本不可能之事,全都放聲大哭,哭得絕望而又悲愴。許多可憐的小人兒開始抱頭鼠竄,卻又不知究竟竄到哪裏去才算是安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