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豆芽
冬天青菜少,我們家要生一些黃豆芽,改變飯桌上的單調。
生豆芽不大講究,隻要挑出帶蟲眼的豆就行。豆入盆前,沸水燙一下,曬涼。東北黑土地的大豆全國聞名,出油多,蛋白質多,粒大飽滿,生出的豆芽精神。泥瓦盆的側麵,有淌水的出口,澆水的時候,自然地流出,下麵有接水的小盆。泥瓦盆略高於一般的盆,空盆敲上去發出的聲響,渾厚而不刺耳,有泥土的樸實。泥土經過高溫的燒烤,發生質的裂變,泛出的色澤,古老而神秘。我們家少不了生一盆豆芽,泥瓦盆占據炕頭一角。家中的炕頭是地位的象征,老人白天坐在炕頭,晚上睡在炕頭。炕頭是最熱的地方,老人睡了舒筋活骨,孩子睡了容易上火,嘴上起泡。
西伯利亞的寒流席卷驟雪,一夜工夫,將冬天推到眼前。布爾哈通河結了厚冰,雪壓得樹枝弓起腰身,出現美麗的樹掛。飛鳥凍僵翅膀,無法掙脫死亡的束縛,再也飛不到自己的巢穴,有時走在大地上,能撿到凍死的鳥兒。火燒得咕嚕咕嚕響,火炕和火牆,使室溫保持在零上二十幾度。煙囪冒出的煙,在清冷的空氣中舒緩,不急不躁,行走的人有了欣然之感。豆芽躲開冰雪的侵襲,在泥瓦盆的溫暖中孕育,它不斷地吮吸養分,快樂地生長。泥瓦盆裝上黃豆,生命和生命結合在一起。一個個種子生根發芽,它們有了另一種意義。黃豆上蓋上濕毛巾,保持潮濕,每天至少澆兩遍清水。每次母親讓我給豆芽澆水,我從來都應付了事,從水缸中舀一瓢水,從頂上嘩啦一倒。母親對豆芽有特殊的感情,動作輕緩,怕豆芽受到驚擾。
豆芽是冬天餐桌上的好菜,豆芽做的熱湯端上飯桌,喝一碗,驅散寒氣。豆芽可涼拌應急,家裏來客人的時候,豆芽焯一下,在盤中堆成小山,澆上炒熟的瘦肉絲和辣椒油,倒上陳醋拌勻,是一盤下酒的好菜。豆芽可炒,油開後下鍋,放上幾顆紅辣椒借味,紅、黃和白色搭配,勾起人們的食欲。
小時候,我對黃豆芽很有好感,因為大白菜、土豆和蘿卜吃得太多。那時上頓白菜燉土豆,下頓辣椒炒白菜,要麼就是土豆絲,豆芽緩解了冬天的單調乏味,不由得讓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