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如今被提醒了之後,很是煩惱,這話又沒法直接同楚淩越商議,於是便很罕見地終於同皇後之間有了些話題。
“梓童認為朕究竟應不應該派楚淩越往前線去呢?老臣們說的很有道理,可朕也真是無人可用了。”
皇後心裏也吃不準明帝怎會突發奇想來問自己,她垂眸思量,心道難不成是因著害怕她的兩個兄長在前線擁兵自重,來試探她?
“除了他之外,陛下可還有別的人選?”
“沒有了,皇後若是知道什麼能勝任的,大可舉薦給朕。”
皇後心內一凜,果然是這樣!若是自己當真舉薦了父親的門生或者和國公府親厚之人,可不就是要坐實了明帝的懷疑?
她雖然心內緊張,卻不肯露怯,心道國公府滿門忠良,才容不得這般揣測,便立刻道:“臣妾不過一介女流,又怎會知道這些,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陛下其實不用太過擔心楚家會因此而不忠,隻是派出去一個二公子,可是幾位小姐,還有庶子都還在金陵內,若是昌平侯會將他們置之不顧,那就算扣留了楚二公子,該反也是一樣會反。相對的,若他自來便沒有反心,也不會因為放了楚二公子去,便改了主意。”
明帝挑眉,覺著這話有道理,但是……畢竟楚淩越本身的勢力也不小,關於金陵城中各種動向的掌握,可比單純的手裏有幾萬兵馬更值得忌憚,這父子若聯手,真為了權柄富貴而舍了家小呢?
這是皇後不知道,所以沒能顧慮到的。
於是他便追問道:“可若楚淩越才是關鍵呢?畢竟他從前長袖善舞,同荀王世子也曾交好……”
雖然是借著交好的名義來監視。
皇後神色一凜,當年荀王世子初入金陵時,大肆結交權貴,自己的兩個兄長也曾因難以推脫,赴過數次淮陽公主府的宴會……
“那是因為荀王世子為人奸詐,楚二公子乃是正統世家出身,那樣的蠅頭小利絕不可能收買。更何況投敵風險巨大,最終就算做了所謂‘開國功臣’,也無外乎便是封侯拜相,而這些,他現在便已經有了,何須再給自己添上亂臣賊子的罵名?”
見明帝還不言語,她接著道:“況且,妻兒親眷都在金陵,總是要思量一二的!”
昌平侯府沒有將府中女眷孩童送出金陵,她的安國公府也沒有!端是這樣,還不足以證明忠心嗎!
明帝聽了失笑:“看來梓童還真是不大關心宮外的事,那楚淩越剛娶妻不滿一年,還不曾有兒女呢。”
皇後啞然,她剛才全然是以自家兄長的角度來說的,故而一時失言了。
“不過聽完梓童一席話,朕還真是茅塞頓開,既然如此朕便去擬旨安排了。”明帝起身,走出兩步又回頭道,“今兒不知處理公務要到幾時,就不來元華殿打擾你休息了,不用等朕。”
走出元華殿之後,明帝心內感歎了一句:皇後若是個男子就好了,定然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居於後宮真是可惜。
且說目送明帝走遠後,皇後隻覺背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貼身侍奉的女官見她麵色蒼白,嚇了一跳,忙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皇後擺了擺手:“沒什麼,今日陛下晚間不來這兒,你們不用準備接駕了。”
女官應了一聲,心道娘娘果然還是心係陛下,陛下隻一日說了不來,她便難過成這樣。
而皇後心內卻是正在暗自慶幸,好在明帝今兒不來,就方才那樣的情景,看他隻是輕描淡寫的說話,自己就要絞盡腦汁來應對,若是晚間也如此,可真是難免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就被在心裏記上一筆。如今正需要她李家的助力,倒還不會怎樣,待來日戰事過去,可就該一並清算了!
帝王到底是帝王,別管怎麼不學無術沒有文才,心術定然都是不差的!她苦笑著握緊了拳,終日這樣懷疑每一個人,自然是要和背後有雄厚家事的貴女隔著心。
這樣想來,他隻寵愛那身份低賤的女人,倒是分毫不奇怪了。
楚淩越知道自己遲早是要走這一趟的,隻是沒想到會這樣快,明帝竟然都不糾結個三五日,當晚任命的聖旨便送到了昌平侯府。
習若雲吩咐下去給他收拾行囊,自回來親手給他沏了茶,同時笑道:“別的倒還好,隻是往前線去,這些零嘴點心之類的,當地定然供不上,可要多備著點。”
她說的輕鬆,似乎分毫都不擔心這一趟會有什麼凶險。
畢竟寫在臉上的擔心,是沒什麼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