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眉宇微沉,沉默了下才道:“傳仵作。”
仵作匆忙而來。
他取了地上的死公雞去檢驗。
不一會兒,他又重新回到屋中,往地上一跪,行禮之後,隻聽他道:“回侯爺,小的檢查過了,果然如這位姑娘說的一般,死者和這隻公雞的腸子變黑粘稠。這正是中了斷腸草之毒的象征。”
楚衡隻覺得不可思議,立刻看向薑嫵。
他問:“你為何會猜到是斷腸草?”
薑嫵卻與他說起了一個故事來:“我在城中的客棧暫住時,某天發現店小二采了一籮筐的金銀花回來。沒想到客棧的掌櫃看見後,卻把他訓斥了一頓,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金銀花和斷腸草長得極像,尤其是他們的花,都是黃色的笑話,小二是把斷腸草誤當成金銀花才回來了。”
“那時候掌櫃責罵店小二的話,讓我對此記憶尤深。”
聽到這句話,跌坐在地上的林知微霍然抬頭。她似是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你、你剛剛還說你記性不好!”
薑嫵微微一笑:“那隻是謙虛之說,林小姐不必當真。”
“你——”林知微氣極。
薑嫵又道:“在知縣府中遊逛時,發現林小姐的房間中同樣有種著黃色小花的盆栽,仔細一看,竟和店小二誤采的斷腸草一模一樣,一位大家閨秀,竟將斷腸草這等毒物當成盆栽放在房中,這不是很奇怪嗎?我便開始有了懷疑。”
“林知微的丫鬟告訴我們,她家小姐是覺得這種小花十分好看,這才采回來。初時我想,也許是誤把斷腸草當成了金銀花,可隨後我讓人去打聽了一下,才發現並不是。”
薑嫵讓白芨出府打聽消息,用意便在此處。
白芨在知縣府外,查探到了兩件事。
一是,金銀花的模樣的確與斷腸草極其相似,而他打聽到的斷腸草的中毒症狀,與仵作說的一模一樣。但因為斷腸草之毒難以用銀針檢測出來,隻能憑著經驗判斷。
二是……
林知微曾跟過一位高人人學過醫術,精通藥理。
薑嫵道:“一個精通藥理的人,是斷然不可能將草藥和毒草弄錯的。所以林知微房間裏的斷腸草,是她有意采回來的。”
楚衡蹙眉深思,問:“若是斷腸草的毒……那麼毒到底藏在哪裏?”
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情。
薑嫵轉頭看向林知微,微笑著問:“林小姐,你願意親自說出其中的秘密嗎?”
林知微隻恨恨地瞪她一眼,不說話。
“既然你不願意,那我便替你說了吧。”
薑嫵取出被她藏起來的酒壇蓋,向眾人展示:“就在酒壇的蓋子上。”
“酒壇蓋子?”
在場之人,無不大吃一驚。
侍衛從薑嫵手中接過酒壇的蓋子,檢查一番後,向楚衡回稟:“侯爺,這蓋子上的確有被蠟封過的痕跡。”
楚衡細看那隻蓋子,眼中露出驚色。
他微微沉吟,肅色道:“再取一隻公雞來。”
“是。”
侍衛領命而去,很快帶了公雞回來。
他直接取來了火折子,將酒蓋上的蠟燒熔後,滴入水中,再喂給了公雞。
屋內的人焦灼地等候著,直到這隻公雞抽搐倒地,然後死去……
與先前那隻的症狀一模一樣。
林知微臉上最後的血色也褪去了,這一刻,她隻覺得自己就像被扒光扔在太陽底下一樣,所有的秘密都暴露於眾。
她喃喃道:“為什麼……你為什麼會發現……”
薑嫵打斷她的話:“從進來時,我就注意到你一直將手藏在衣袖下。她離開的時候,便故意弄掉了你的手帕,提醒你去撿,那時我便注意到你的雙手上有被針紮傷過和被火燒傷過的痕跡。”
“在去你屋中時,我也發現了你房間的桌子上,滴了許多的燭淚,我便有了一個想法。”
“你是用蠟,將斷腸草之毒封存在酒壇的蓋子上。”薑嫵斬釘截鐵地道,“而要將提煉出來的毒汁封存到蠟中,並非易事,所以你對外宣稱要為林知縣趕製壽宴賀禮,每晚偷偷練習將斷腸草的毒封存到蠟中,所以你的手指全是燙傷和被針刺傷的痕跡。直到不久之前,你終於成功了。”
楚衡細細一想,也逐漸明白過來了:“所以才有了後續的計劃?”
黃玉珍卻似是想到了什麼,頓時大驚失色:“那,那溫酒之後,那酒豈不是……”
薑嫵點了點頭,無情地確認了她的猜想:“沒錯,林知微之所以把梨花酒都放在自己的房間中,是害怕中途會發生變故,所以將它們放在眼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因為林知微知曉張青青有胃寒之證,有將酒水溫熱過才飲的習慣。”她詳盡地解釋道,“張青青時常到知縣府府中居住,而這裏配有有溫酒的爐子,想必這個房間是按照張青青的喜好習慣來布置的。”
“酒溫熱之後,酒蓋上的蠟遇熱融化,封在蠟中的斷腸草毒便會滴入酒中,那時候,無毒的酒,便會變成有毒的酒。”
黃玉珍釀蹌地後退了一步,顫抖著指著林知微,麵色煞白:“難怪……難怪知微你當時會提醒我說,青青要和溫過的酒,原來……原來……”
竟成了殺人的幫凶,她幾近崩潰,渾身控製不住地發著抖。
楚衡突然想起一事,又喚住薑嫵:“等等,那張青青手上的傷口和腹部的匕首又是怎麼回事?”
薑嫵卻道:“那針眼看似可疑,實質無關要緊。”
楚衡不悅道:“本侯不要聽這些有的沒的,本侯要確定的答案!”
薑嫵將目光轉向林知微,道:“張青青手上的針傷,估計又是林小姐的傑作了,對嗎?”
林知微用手環抱著自己,身體微微發著顫:“是,是我讓她用針把自己的手刺破,將血抵到衣裙上。”她豁出去般,將自己的計劃一股腦地說了出來,“也是為了掩人耳目,好讓你們誤會她是被毒針所傷。”
白芨停了,不由得咋舌:“這心腸真是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