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氣勢真不是來奔喪的架勢,完全是來分割財產的。我往後退了退,想從人縫裏往外鑽一鑽透透氣,卻一下子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卻不知道冥冥之中,這一切又會怎樣改變我的命運。
我努力讓自己的眼珠轉動,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落地窗簾緊緊拉著,房間擺設很整齊,床頭櫃、茶桌、椅子,看得出都是高檔紅木。床邊一個老婦人麵對窗子背對我站著,無形中能感覺到她攝人的氣魄。我嚐試著坐起來。
她似乎感應到了我的舉動,緩緩回過頭來,一雙眼睛犀利地望著我,似乎想望進我的靈魂深處去。
我一驚,慌亂的別開她的目光,我隻是誤打誤撞進了那個追悼會現場,我可不是砸場子去的。
“你,就是老二心裏念念不忘的那個人了吧?難怪這些年他誰都不肯娶,原來他心尖尖上的人兒,是你這樣的,也難怪別的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了。但是你也真是,既然你們是一對鴛鴦,你又何必到他歸西了才出現呢?早點出現,早點陪他度過最後的時光,不是更好?”老人的語氣盡管很努力地壓低音量,卻還是聽得出波動。
我目瞪口呆,命運真是一個絕妙的編劇,沒有一處會是多餘的描述,每一個拐點,都可能是下一場匪夷所思的劇情的伏筆,可是這一次,鋪墊得太不可思議了。
“這個家本來就四分五裂,現在老二這遺囑鄭重其事地提出要給一部分財產給你,家裏更是雞飛狗跳。雖然老二喜歡你,可能也曾虧欠過你,但是說心裏話,我不喜歡你,你讓整個家更亂套了。不過我在老二臨終前答應過他,一定把該你的那一份給你,我就一定會做到。但還請你,不要再和我們家有任何瓜葛,從此遠遠地離開。”老人說得緩慢而沉痛。
我卻一句也不能感同身受。
老人的拐杖在地上戳了戳頓了頓:“我也看得出你用情很深,哭得肝腸寸斷的樣子,唉,期待來世吧。不要再見了。”然後轉身離去,根本不給我任何辯解的機會。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怎麼辯解,從何辯解起,這本來就是一筆糊塗賬。
我從床上下來,穿戴好自己的衣服,拿好自己隨身攜帶的包,從房間出去,發現外麵是長長的走廊,對麵還有一排房間。沿著走廊出去,看到拐角的樓梯。我順著樓梯一級一級踏下去,才發現下麵是個大廳,看著標識,才知道這兒是酒店。難不成是我在追悼會缺氧昏倒?老太太把我帶到酒店?也真是,怕我和他們家大財團有瓜葛,連家也不敢讓我進。
我低著頭往酒店外麵走,這時一個酒店服務員模樣的姑娘快步走過來:“馮女士,您請留步。”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們經理在等您。”我往她手勢的方向看去,是一位大堂經理模樣的人,穿著明顯和服務員不一樣。
“馮女士,您在入住我們酒店前,存了一個箱子在我們這兒。當時陪您一起進來的您的姑媽特別囑咐,您走的時候一定讓你帶走。”對方彬彬有禮地說。
我一個恍惚,沒回過神來,我哪來的姑媽?
對方已經把箱子擺到我麵前,示意我當麵打開。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用什麼開箱子呀?
“您胸前的掛件就是鑰匙。”經理耐心介紹。
我把不知何時出現在胸前的掛件投進鎖孔,箱子果然開了。裏麵是幾份文件,我打開一看,大驚失色,裏麵居然是一份房產,還有股票和基金的合同。
“這……這不是我的東西,這不屬於我……請您退還給真正的主人……”我像接了燙手的番薯,一下子手足無措。
“我們隻負責轉交這些,如果您有其他疑問,需要找到授權給您的您的姑媽。這裏還有一張卡,用您的指紋作為密碼的。我們做這些,也收取了您姑媽的費用,如果我們服務不到位,您姑媽會把酬勞打折。請您理解我們工作的難處。”經理始終溫文爾雅地禮貌地笑著。
找到授權給我的姑媽?天哪,我哪來的姑媽呀?不會我的記憶又出現了黑洞,柳舟又偷換了我的什麼記憶吧?
我怨天恨地,卻毫無辦法,除非找到那位老婦人。可是老夫人為了劃清與我的幹係,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我突然想到那天的追悼會,可是等我跑出去,卻再也找不到那個殯儀館了。我上網搜索,看這幾天哪裏開了年輕董事長的追悼會的,一無所獲。連續奔波多日以後,我終於放棄了努力,有時想想,甚至懷疑,這一切,該不是一場夢境中臆想出來的情節吧?可在內心深處,又有意思堅信,那麼真切存在過的麵孔,那麼發自內心的感受,不會是一場虛構的片段。也許茫茫世界,會有再遇的一天,到時我再原數奉還,告訴老人家,我不是他兒子曾經金屋藏嬌的那一個。
而就在這時,含墨因為與聖笛鬧翻,當初酒方的事件,聖笛要對簿公堂,否則就要含墨賠償公司所有損失。我的心在顫抖,含墨,那個我從青蔥歲月起,就曾經深深喜歡過的男孩子,他怎麼會和聖笛鬧到今天這一步?源頭在哪裏?罪魁禍首在哪裏?如果我不曾再次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如果我隻是一個路人甲,他今天是否可以少背負一些沉重的十字架?他那麼年輕,那麼朝氣蓬勃,如果一場官司讓他身敗名裂,讓他破產,讓他一無所有,我會為此內疚一生一世。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這是多麼慘痛的心路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