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約定吧①(2 / 3)

是宋暖打來的。

他的神情意味不明,遲疑著,手機響了好一會兒,他才接通。

“賀離。”她溫聲輕喚。

她的聲音落在耳邊,輕輕柔柔的,帶著點驚喜。

她等了很久吧。

賀離緩了緩,低聲:“嗯。”

宋暖知道,他現在心情一定糟糕透了,她思索著該怎麼開口時,賀離嗓音低沉,旁若無事地了句:“今有事,別等我了。”

聞言宋暖一滯,沉默了很久。

賀離此刻情緒複雜,見那邊的人不話了,垂眸淡聲:“我先掛了。”

“賀離!”

他剛完,就聽見了手機裏傳來那女孩輕急的聲音。

接著,她低聲:“……我在你家門口。”

迷蒙的眸色一瞬清明,賀離徹底怔住,緩緩坐直了身子。

宋暖聲試探:“你……在家嗎?”

賀離的神情有瞬間的不自然。

理智告訴他,他不應該開門,他不應該讓她看到自己一身的傷和頹廢的模樣。

但在這萎靡消沉的時候,想見她的心情,又怎能是理智能抑製得住的。

搭在沙發邊的拳握緊,數秒後又漸漸鬆開。

終於他還是起身。

門緩緩打開。

果然,那個女孩握著手機,站在門口。

她的眼中,是擔憂,是灰心。

但當他開門的那一刻,她淡淡的眸光瞬然亮了。

宋暖下意識往前一步,“賀離……”

話音止在嘴邊。

因為她看到,他白淨的臉龐,有著和陸星宇一樣的淤青和暗血。

賀離緘默片刻,一言不發轉身進了屋。

宋暖沒多猶豫,跟了進去。

而沙發邊角,堆了一地的酒瓶子。

那是什麼牌子的洋酒,宋暖不懂,隻知道那時連空氣裏都溢滿了濃烈的酒精味。

宋暖看著他步履微晃著,一踉蹌,身子跌靠進了沙發,心裏驀然漫上一陣心疼。

宋暖輕步走過去,他卻隻是雲淡風輕地拎起酒瓶,仰頭灌了幾口。

不見了平日裏疏懶的笑,他深邃的眼窩,和眼尾迷人的桃花雙眸,此刻都蒙著厚重的陰翳。

賀離又連著猛灌了幾口,仿佛是要將自己浸溺在烈酒中,醉生夢死,也不過如此。

酒瓶突然被人抽走。

手心一空,賀離頓了頓,沉沉的眼皮略掀,迷醉的眸子定定凝住站在沙發邊的女孩子。

他以為,這一幕過後,他在她的心裏,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地痞流氓了,混賬、古怪、罪惡到塵埃。

他以為,她這麼乖的女孩,肯定會想要遠離,想要逃走。

而她隻是慢慢地,輕輕地,將酒瓶子放到了一邊。

宋暖在他邊上坐了下來,從包包裏抽出兩張紙巾,在賀離意外的眼神下,伸手心擦拭他的嘴角。

唇邊的裂痕混著酒漬,一定很疼。

賀離愣愣地看著她的動作,隻聽宋暖溫柔軟聲:“酒精會刺激神經係統,傷口不容易愈合的,等好了再喝吧。”

賀離眼底掀起一絲微不可見的波瀾,又很快斂去,半晌後,他才低啞著扯出了個音節:“噢……”

宋暖放下紙巾,猶豫著:“你是不是……和陸星宇打架了?”

賀離沉默了兩秒,垂下眼簾,全然不當回事:“他嘴巴不幹淨。”

宋暖想起之前在E大碰到陸星宇,他的那些話。

她想,一定是陸星宇當著賀離的麵,他是沒爹媽的孩子,激怒他了。

雖然是陸星宇太過分,但宋暖不想他出事,她輕弱的聲音滿是憂慮:“打架……會受傷。”

靜默了一會兒。

“他我們,倒鳳顛鸞,是露水情緣,”醉酒的迷離彌漫上眉睫,賀離靜靜注視著她的眼睛:“你該不該打?”

當然,陸星宇不可能得這麼隱晦,他那時嘴裏吐出來的詞,可糜爛荒淫多了。

宋暖一怔,原來他是因為這個才和陸星宇打起來。

“我還以為……”宋暖微微一頓,隨後像是舒了口氣,“讓他吧,沒有關係。”

清者自清,隻要沒有當麵辱罵他就好。

她倒是想得開,但損她名譽,他沒法忍。

默然片刻,賀離的眼神諱莫如深,“以為什麼?”

宋暖對上他探詢的目光,心中略微一顫。

四目相對,她在內心掙紮了很久。

冗長的安靜後,她低下頭,語調溫緩地告訴他,她來之前聽的那些事。

賀離的神色逐漸凝重。

看來自己在她心裏的形象,要崩塌得一發不可收拾了,最開始還想著刻意在她麵前扭曲自己,現在想想,突然有點後悔。

那是一種,害怕她抗拒的心情,琢磨不透。

他的神情有些許暗淡。

宋暖純淨又懷柔的眼睛輕輕一眨,忽然她:“賀離,佛經上,生命的流轉,是無始無終的生死輪回,死,不過是**的凋零,那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境界的開始。”

她的聲音如玉一般溫潤,賀離抬眸,視線安靜停留在她細膩精致的臉上,默默聽著。

宋暖細細回憶:“我以前常去寺廟聽大師禪,他,人生的悲歡,既是永遠定格,也是芳華刹那,生和死,在某種意義上來並沒有什麼不同。”

宋暖坐在邊上,她的單純和真,像是治愈他心疾最好的良藥,最後她:“你還有數不盡的因緣邂逅和秀麗風景,所以……你要好好的呀。”

她眸中的關切,是他這十年間,從未見過的。

上一個對他如此的人,已經走了十年了……

她居然是在怕他難過。

最後聽到那句話,心頭一蕩,賀離確定了,她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賀離扯了扯唇,雖然笑得不太好看,染盡酒意的聲線也沒那麼磁朗了,但總歸是褪去了幾分黯然。

他用嘶啞的嗓音取笑:“年紀,怎麼愛聽禪啊?”她還真的是老年人心態。

宋暖不好意思地擦擦鼻尖:“以前我外婆愛去,我就跟著了……”她又正經:“不過,佛家很多話真的很有道理的。”

賀離唇邊略彎的痕跡深了深。

他笑了,宋暖也不自覺漾出溫情的笑意。

雖然他沒有撕心裂肺,現在看上去也好多了,但她覺得,畢竟是親生父親去世,哪有這麼容易釋懷。

宋暖溫聲:“賀離,別難過,好的壞的,沒什麼過不去的。”

短暫停頓一息,他漠然斂眸:“不難過。”

也許心底有過一點苦澀,但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

賀離聲線涼薄,語氣冷徹:“他死有餘辜。”

宋暖全然沒想到他會這麼,一時間木訥住了。

地上的酒瓶子,空的滿的,東倒西歪了一地。

他明明心裏是不好受的,卻還那麼嘴硬,偏要和自己死死僵持。

雖然不知道他經曆過什麼,但宋暖還是想要勸慰:“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呀,不管怎麼,你們都是有血緣親情的。”

“親情?”賀離勾起平日裏倦懶的笑意,但此時看上去那麼嘲諷:“我用不著他盡半點父親的責任,但他偏偏連個男人都算不上,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

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把一個人逼得如此憤恨地痛罵自己的父親。

他的眼底,有著真真實實的憎恨。

宋暖怕錯話,隻輕輕喚了他一聲:“賀離……”

“那個人,表麵上端的是賀程董事長,是媒體讚賞的正人君子,滿嘴的經商道德端正品行,”賀離突然譏諷一笑:“其實就是個偽善的禽獸!”

宋暖想,他現在一定需要有個人聽他訴心事,她想做他的燈塔。

她問:“為什麼這麼?”

少年的目光緩緩落向遠處,定格於擺在電視櫃的那個相框上。

良久。

“我媽媽去世十年了,”賀離淺瞳微眯,神情邃遠:“死在離婚後的第二個月,腦溢血。”

宋暖有幾分震驚,那看到的相框裏的那張老照片,那張被他用心保存的老照片,一定就是他的媽媽……

賀離的目光變得有些渙散,漸漸失去了焦點,他靠著沙發背仰躺著,似是極度無力,隨後緩緩抬手,點了點自己的頭部,“因為這裏……留下了舊傷。”

怎麼傷的?

宋暖想問,但又怕觸及到什麼。

他淡淡:“那個時候,他甚至連我媽的葬禮都不聞不問,才過一個禮拜,就往家裏帶了另一個女人。”

賀離陷入舊回憶的黑色漩渦。

他記得,他一開始,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名義上是他繼母的女人,雖然那時候,她對年幼的自己很好,也算是當作親生兒子對待,但父母離婚,生母病逝,父親冷漠,這一切的一切,在他心裏的隔閡,都是不可能逾越的。

“從那之後我就很少在家,哪怕假期也幾乎不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塵封在心底的那些事告訴她,似乎不知不覺中,她成了自己的某種寄托。

宋暖隱隱約約感覺到,他的語氣除了憎惡,似乎還有懊悔和自責。

宋暖有些明白了,什麼叫父母離婚,連累的是孩子。

她在心裏微歎:“賀離,那些事都不是你的錯,你不要……”

“不,”賀離眸色一深:“是我錯了……”

“那晚上,我回了趟家,你猜我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