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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碼頭和慕容雋分別後,琉璃回到秋水苑的時候,已經暮色四合。大管家珠瑪說廣漠王已經去鎮國公府赴宴了,可能要深夜才回來,讓她單獨先吃飯。琉璃想著白天看到的一幕,沒有胃口,隻匆匆扒了幾口便回到了房裏。
然而剛一關上門,她就忽然吃了一驚——房間裏那個銅製的水缸裏空空蕩蕩,那個一直昏迷的鮫人已經不知道去了那裏!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去,然而對麵的牆壁上也是空無一物,那一把辟天劍也隨之消失了。
琉璃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刻搶身出門。
白天,在那個虛幻的紫衣女子出現並開口勸阻後,她沒有再繼續用法術幹擾他的縮時之術,還用靈力對他進行了愈合治療,這個鮫人的恢複速度加快了許多——可就算如此,一個下午就康複得可以遠走高飛也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吧?
人呢?到底去了哪裏!
她看到地上有濕漉漉的足印,從側門直通向外麵,顯然他從水裏醒來的時候沒來得及換上一雙鞋。琉璃慌忙推門出去,在前後庭院裏找了起來,可是足印到了草木叢中就消失不見,再也無法最終。她心裏不由自主地沮喪起來——難道就這樣錯過了麼?
“小金!”她低叱一聲,一道細細的金光從她袖子裏應聲激射而出,落在地上。金鱗盤著身體,將頭高高仰起左右搖擺地看著主人,殷切地等待吩咐。
“去,把他找回來!”琉璃咬牙,“不然我吃了你的蛇膽!”
金鱗顫抖了一下,在第一個足印旁盤了一下,忽然伸開身子,迅速地鑽入了草叢中,簌簌地往前爬行——金鱗是南迦密林中一種奇特的暈,細如金線,毒可封喉,然而卻有著驚人的追蹤能力,隱族經常用它來記錄路徑,免得在密林中迷失。
琉璃順著金鱗追出去,沒多遠就遇到了一堵花園的牆。
帶水的足印就此消失,牆上卻留下了濡濕的擦痕,似乎有人越牆而出。她想也不想地一點足,立刻也跳了上去——外麵就是後巷,沒有人,燈火黯淡。
然而,就在跳上牆頭的一瞬間,她失聲啊了一句。
——牆角下躺著一個人,一動也不動。
金鱗如同閃電般掠下,盤在那個人身側,對著她嘶嘶吞吐信子,猛烈地左右搖擺著尾巴。琉璃大吃一驚,連忙從牆頭跳下:“不會吧?”
那個人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似是聽到了她的話,然而卻無法動彈。琉璃試圖將他翻過來,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個——然而手指剛一觸及,就冷得一個哆嗦。
不用驗證了,一定就是那個鮫人!
她歡呼了一聲,撕下衣襟墊在手上,吃力地將他扶了起來。果然是那個鮫人。他醒著,在看到她的時候,眼裏有一絲變化,似乎想躲開她的觸碰,卻無力移動身體。
“你……怎麼了?”琉璃看著他額頭的一塊淤青。翻那麼矮的圍牆居然還會跌下來?不會那麼狼狽吧?叫他不辭而別,真是活該!然而一邊這麼恨恨地想著,一邊卻覺得心疼,手下意識地按了過去,拂過之處淤血立刻消散。
“真是找死。”她咬牙,“鬼門關剛回來,就亂跑!”
那個鮫人忽然開口,微弱地低聲,“謝謝你。”
“噢……”琉璃怔怔地應,不知道如何作答。他的聲音太好聽了……寧靜悠遠,深沉溫和,仿佛一口古井裏咕嘟一聲墜下一顆鬆子,聽得她出神。直到看到對方拄著辟天,掙紮著想要站起,她才回過神來,連忙一把拉住了他:“不行!你的傷還沒好,不能亂走!”
“沒有時間了……”他低聲,“我必須去。”
琉璃急了,不客氣地道:“你現在連一矮牆都翻不過,還能去做什麼?”
他苦笑了一聲:“九公主何必管我要去做什麼?”
“我……”琉璃一下子被問住了,一跺腳,“我既然把你救回來了,就好人做到底,絕對不能讓你這樣走。至少等我給你治好傷吧?”
“治傷?”他微微一怔。
“是啊!”琉璃攤開雙手,掌心裏浮現出一團綠色的溫暖的光,“我很擅長治傷的!”
那一瞬,似乎想起了什麼,那個人終於點了點頭——當初在狷之原的時候,為了逼停迦樓羅金翅鳥,自己也曾經身受重傷,如果不是這個少女出手相救,此刻他已經不能站在這裏。以自己如今的身體狀況,就算是找到了殷夜來,估計也無法完成任務。”最多隻能再多停留一個晚上,”他輕聲喃喃,似乎是筋疲力盡,“實在已經是沒時間了……”
琉璃歡呼了一聲,跳了起來:“那快回房間去。”
他被安置在軟榻上,如同一個受保護的珍貴動物。她張開了雙手,手心的那一團綠光在漸漸擴散,籠罩在他的傷口上,清涼而透明——在那種奇異的光線籠罩下,他身上的傷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你看,這樣好得很快吧?”琉璃嘀咕著,小心翼翼地催合他的傷,“以後記得別再用‘縮時’那種法術啦!實在是太折損身體了……”
他微微一怔,這個少女如此見多識廣,居然認出了他在昏迷中所用的法術!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琉璃頭也不抬地問。
他沉默了一瞬,沒有立刻回答。
“不能說啊?”琉璃有些不快,“我都救了你兩次啦!你卻連名字都不說!”
“我叫溯光。”他想了想,終於如實回答。
“溯光?”琉璃的手微微一震,喃喃,“這名字好熟啊……我見過你麼?”
他沒有回答,因為他還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一瞬,她腦海裏又有恍惚的場景浮現:那是逆著光的窗口,一個人在低聲訴說著什麼,語氣靜謐而深遠,有一滴淚從側頰上緩慢滑落,在晨曦裏折射出幽然的光芒,凝固成珍珠……那是哪裏來的記憶?一直這樣在她腦海裏浮浮沉沉。
是屬於這個溯光的鮫人的記憶麼?
過了許久,掌心的那一團綠色光芒越來越微弱,琉璃也幾乎累得趴下,喃喃,“好了,你再自己好好的調息一下,天亮的時候大概就可以恢複到平日的六成了。不過,要徹底的恢複,估計還需要一段日子。”
溯光看了一眼傷口,眼裏露出微微的驚詫。他低聲,看了一眼琉璃:“你……擁有奇特的青色的力量……是因為有隱族血統?”
她支著腮,對著他笑了一下,卻沒有回答,眼睛盯著他的身體。
溯光愕然低下頭,卻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濕漉漉地貼著身體,那個丫頭的眼睛就這樣好奇又肆無忌憚上上下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神遊物外,完全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他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低聲咳嗽了一聲。
她終於回過神來,有些臉紅,慌亂地道:“呃……你,你要不要去換一身幹衣服?這樣濕漉漉的,全凍出毛病來。”
他那一身衣服還是海皇祭上穿的戲服,在一番激戰之後早已破碎不堪,濕漉漉地貼在身上——鮫人生於大海,他雖然並不害怕寒冷,然而這樣的確不便於出去行走。溯光點了點頭,卻有些疑惑:“你……這裏有可以換的衣服麼?”
“當然啦,多得很!”琉璃幾步跳到了衣櫥前,一打開,裏麵滿滿的掛著許多衣服,居然十之八九全是男裝。她扯出一件,頭也不回地扔給了他:“喏,你看這件箭袖的怎樣?很顯腰身的!——不喜歡的話,這件獵裝也不錯……夜行服?”
她接二連三地扔過來一堆衣服,看得他有些目瞪口呆。
“你怎麼有那麼多男人衣服?”
“嗨,為了出去逛方便嘛!”琉璃得意的笑。他默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也是一身空桑士兵的打扮,男女莫辨。這個丫頭,的確是個鬼精靈。
溯光隨手拿起她扔過來的一件衣服,猶豫了一下:“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啊?”琉璃沒有反應過來,“你又想跑?”
“我要換衣服了。”他不得不把話說清楚。
“噢……”琉璃明白過來,眼睛眯起,看著在病榻上還不能隨便移動的他,不懷好意地拖長了聲音,哼了一聲,“這裏是我家!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溯光沉默了一瞬,沒有再和她糾纏下去,隻是從病榻上撐起了身體。
“喂,喂!你幹嘛?”琉璃吃了一驚,“傷口要裂開了!”
“我去外麵換。”他頭也不回地回答。
琉璃沒想到他如此較真,立刻投降:“好了好了!我去外麵還不行麼?”氣呼呼走到門邊,她還是忍不住回過身剜了他一眼,哼了一聲:“真小氣!看一下會死啊?——有什麼稀奇,在你昏過去的時候我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了!”
“騙你的啦!看把你嚇的。”看到溯光臉色一變,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喂,你們海國來的鮫人是不是無論男女,都是把‘貞潔’看得很重啊?”
“貞潔?”他愕然。
“是啊!我來雲荒那麼久,還從來沒見過哪個地方得男人會把自己身體看得那麼緊的!”琉璃吐舌頭笑,然後一溜煙躲了出去,然而她剛趴到窗台上,將眼睛貼上窗縫,就看到窗簾刷的一聲落了下來,什麼都看不見了。
“哼,還真小氣。”她嘀咕著,滿懷不岔地蹲在了廊道上:切!他以為自己是真想看他的身子啊……如果是,那也是因為他總不讓她看的緣故!不過話說回來,聽說鮫人的身體和人類是不很一樣的,可至今為止自己還沒有看到一例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能看一眼就好了啊……
琉璃百無聊賴地想著。外麵很寂靜,父親去鎮國公座赴宴了,帶走了大批的家臣,秋水苑一時間空空蕩蕩。琉璃蹲在門外,漫無邊際地想著什麼。
忽然,她聽到了外頭的聲音,車馬轔轔,仆從煊赫。她知道大概是父王赴宴回來了,便立刻和大管家珠瑪一起跑出去迎接。
“快,立刻整理行裝!”然而廣漠王一下車,卻立刻低聲吩咐左右,“所有人隨我天明啟程,離開葉城!”
“啊?”琉璃有些吃驚,“海皇祭才過了幾天呀?怎麼就要回家了?”
“是啊,”珠瑪也覺得不可理解,“王,長公主還剛生完孩子呢!”
“沒辦法,帝都可能要起內亂了!”廣漠王看了看左右,壓低了聲音對女兒道,“今晚我去鎮國公府上赴宴,席間聽到一些風聲,說白帝有獨霸天下之心,已經秘密召白墨宸入宮商討大計——五位藩王都非常緊張,準備天亮後立刻聯袂入京。”
琉璃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誰傳出來的消息?”
“不知道消息的源頭,人多口雜,”廣漠王銅麵具下的眼睛帶著一絲冷笑,“不過我猜放出風聲的應該是鎮國公本人吧。雖然他今晚托病不出,沒有在座。”
“什麼?”琉璃吃驚,“慕容雋?”
“這個人心思深沉,刻意趁著藩王們都還在葉城、不曾返回領地的時候透露這個風聲,是要挑拔藩王和帝君的關係,還是有別的什麼目的?”廣漠王搖了搖頭,“算了,我們卡洛蒙是外族,還是不要攪和進空桑人的事裏去比較好。”說到這裏,他問:“你房裏那個鮫人如今恢複得怎麼樣了?帶他上路應該沒問題吧?”
“他……倒是沒事,不過估計不肯跟我們走。”她嘀咕,想起了和慕容雋的約定,“不對!我在這兒還有事情沒做完呢!”
“別鬧小性子了!”廣漠王卻出乎意料地嚴厲,“族長把你交付給我,我就要對你在雲荒的安危負責任——帝都很快要出大事了,絕不可久留。”
琉璃很少看到這個“父親”發這麼大的火,一時間居然有些不敢頂嘴。
“可是……我和他約好了的呀!如果不去未免太說話不算話了。何況殷仙子人很好,我也不想看著她出事……”她拔拉著胸口那一塊雙翼古玉,有些悶悶不樂。然而一低下頭,卻不由得微微吃了一驚,下意識地立刻握住了那塊玉,試圖不讓對麵的廣漠王看到。
然而已經遲了,廣漠王的眼神也是一變,失聲:“啊?”
——是的,琉璃頸中的那塊古玉,居然不知何時發生了變化!原本合在一起的雙翅動了,微微打開了一條縫,露出約一指的寬度空隙來。空隙之間,放出一種奇特的青碧色的光華,宛如一隻剛剛睜開的眼睛。
天瞳開了,該是展翅歸去的時候了!
“時間就要到了麼?”廣漠王聲音微微戰栗,抬起頭看著天空——然而葉城今晚是一個烏雲閉月的夜晚,根本看不到頭頂的星空和月亮。
四年多前,在南迦密林的神殿裏,那個神秘的隱族族長將這塊古玉掛在琉璃的頸中,叮囑自己:當這塊古玉上的雙翅全部展開之時,便是琉璃歸去的時間——在那個時候,他必須要立刻啟程,將琉璃送回南迦密林的雲夢之城。
不能早一天,也不能晚一天。
廣漠王看著那塊仿佛有生命一樣的雙翼古玉,長長舒了一口氣,眉目間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喜悅和激動:終於可以看到曙光了……如果將琉璃送了回去,完成了族長的囑托,那麼,他就可以和若衣團聚,再不分離。
然而,琉璃怔怔地看著那塊動起來的玉,眼神卻有些不敢相信——怎麼那麼快就來了?不是說至少有五年的時間麼?如今還不過四年七個月零五天,月蝕,難道就已經開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