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劫火之變(1 / 3)

黎明,雨已經停了。濃重陰鬱的烏雲低低壓著伽藍城,一朵朵黑沉如鐵,仿佛要把這座萬年古都壓垮。一夜大火,幾乎焚毀了半個皇城,但位於白塔底下的紫宸殿卻安然無恙。殿上懸著的黃金鑄造的鍾還在微微顫動,然而,卻又找不到敲鍾的人。

十二響結束。最後一聲鍾聲還在雨裏綿延,清晨的雨裏,帝都十二門卻在一瞬間無聲無息打開——門後,居然也看不到開門的人。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神秘之手,控製著帝都的一切局麵!

門一開,在門外焦急等待的百官如潮水般洶湧而入,直衝紫宸殿。然而剛一踏入禁城,就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濃煙,烈火,滿地的屍體,交戰中的士兵……這哪裏還是雲荒的心髒、空桑人的帝都!這分明是一個修羅場!

“神啊!這是怎麼回事?”

“帝君呢?帝君現在在哪裏!”

“紫宸殿的十二響鍾聲,那是國喪!帝君難道駕崩了?”

雲荒承平已久,歌舞升平,居於帝都的百官從來沒有見過這等景象,驚慌失措。就連聯袂進京的五位藩王都變了臉色,特別是玄王,看到眼前這一幕臉色慘白,身子一軟,被身邊的心腹侍從扶住。

昨夜,本來是他們玄族和宰輔密謀發動政變的一夜——趁著他們君臣不睦之機,出動殺手,刺殺意欲獨霸帝位的白帝,栽贓給執掌軍權的白墨宸,借此鏟除白族的勢力,然後扶持素問上台……這一切他們謀劃了很久,本來應該萬無一失。

可是眼前這樣的情景,顯然是事態完全失去了控製!

“看來,二皇子……”心腹喃喃。

“閉嘴!”玄王惡狠狠地罵,竭盡全力掩飾自己的失態,不讓其他藩王看出來。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難道他們之後還有另外之人?“

可是,白墨宸呢?怎麼也沒見到他?

正在諸王百官焦急猶疑之間,忽地聽到一聲響,紫宸殿大門打開,大內總管黎縝站在玉階下,一如平日地宣召文武大臣上殿。就在諸人躊躇不前的時候,隻聽喀喇一聲巨響,一道電光忽然從天而降,讓所有人眼前一片空白——那一道白光從高空劈落,照亮了深沉的殿堂,整個地麵都在劇烈地顫抖。

白光裏有一個人影翩然而落,手持權杖,白發飛揚,光芒四射。”女祭司!“所有人都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不由自主地屈膝跪了下去,不敢仰視——是的,果然是伽藍白塔頂上的女祭司降臨了!

傳說中,在每一次皇權更替的關鍵時刻,為了維護誓碑上的契約,白塔頂上的女祭司必然會出現在眾人麵前宣示神的意誌,安定這個天下。看來,今日禁宮裏肯定出現了什麼大變,所以才會驚動女祭司出麵!

無數人在紫宸殿下匍匐於地,靜待神諭。

回蕩的鍾聲消失後,翩然降臨的女祭司淩空懸浮在紫宸殿上方,高高舉起了權杖,隻是一揮,有一物從半空跌落,橫陳在了金座之下——所有人定睛看去,都吃了一驚:那是一具屍體,遍體焦黑,似被什麼灼烤過,然而屍體上帶著的金冠和手指上的戒指卻赫然在目。

這個屍體……是……!

當所有人都心中巨震時,女祭司的聲音重新響起,一字一句地宣告:“白帝白燁,心懷不軌,密謀獨霸王座,違背誓碑之諾言——吾奉神之旨意,施以天雷之刑,焚滅白燁及黨羽素問。毀其身,滅其神,沉入黃泉,永世不得轉生!”

一語落,所有人都震驚動容。

什麼?昨夜那一場大火,原來是因為如此?白帝和宰輔密謀篡位專權麼?!看來,前幾天聽到的消息不是空穴來風,是有依據的,而且在今日就被驗證了!

“敬奉神諭!”三司和禦使台匍匐在地,顫聲領命。

“白燁伏誅,然而雲荒不可一日無主。奉神諭,我將這天下的權柄交給——”女祭司在光芒中伸出了雙手,掌心向上,隻聽錚然一聲響,銀色的戒指忽然從屍體上自動脫落,飛入了她的手心——那是一枚銀色雙翼的戒指,托著一顆藍色的寶石,璀璨奪目。

“皇天!”所有人失聲驚呼。

白燁駕崩,那一枚皇天神戒,已然被女祭司收回了麼?

“白帝駕崩,新帝即位!”女祭司忽地揚起了權杖,點向了皇宮的深處。

新帝?眾所周知,白帝唯一的女兒悅意公主是個瘋子,在他駕崩後白族裏地位輩分最高的便是宰輔。可如今宰輔他也已經伏誅,那麼,繼承了帝位的人會是誰?

百官驚詫莫名,抬頭望去。大殿深如海,最深處,居然真的應聲出現了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形,一步一步,朝著高高的王座走來——那個陌生的虛影,令所有人都分辨不出身份。

“百官上殿覲見!”大內總管黎縝站在門口,高聲宣告。所有文武百官震了一下,不得不列好隊,魚貫入內,匍匐在丹階下,山呼萬歲。

“眾卿平身。”王座上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略微沙啞,帶著一絲明顯的緊張和不知所措,卻是一個年輕女子的口聲。

那一瞬,所有人都吃驚萬分——是她!怎會是她?!

那個坐在王座上的,居然是白帝那個瘋了的獨生女兒——公主悅意。

百官震驚莫名,幾位藩王更是措手不及。然而,不等那些人有任何機會提出反對,一道耀眼的白光從大殿最高處落下,仿佛霹靂一般地照亮了整個大殿:“時間已經到了——白族的最後血裔,伸出你的雙手,承接這大陸的命運吧!”

光柱落在皇帝的金座上,籠罩著高高在上的年輕女子。

曾被金鎖鏈鎖著的瘋癲公主已經戴上了帝冕,一身光華燦爛,用清澈的眸子注視著底下無數雙置疑和震驚的眼睛,對著百官伸出手來,那一枚代表著皇權的神戒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套上了她右手的無名指!

悅意撫摩著右手,對著殿下所有人緩緩開口:“奉天神之命,白族公主悅意,願在此接過皇天神戒,成為空桑的主宰者——從此竭盡心力守護雲荒,不敢有誤。”她的語氣清晰而平靜,麵容寧靜而明亮,毫無瘋癲的跡象,在光芒映照下隱隱如冰雪。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悅意公主,原來並不像是傳說中的瘋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山呼萬歲的聲音從紫宸殿裏傳出來,一直傳到了火場尚自混戰的人群裏。緹騎和驍騎兩方的人馬頓時住了手,愕然地看著,一時間不知所措。

“不是吧?”都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悅意……悅意當了皇帝?”

“是的!”有士兵氣喘籲籲地來報,“伽藍白塔的女祭司降臨了!她帶來了神諭,說白帝因為背棄誓約得到了天罰,被天雷誅滅。白族任期還有兩年,所以,由他的女兒、白族唯一的正統血族——悅意公主繼位!”

“開什麼玩笑!”都鐸失聲大喊,“天罰?帝君是被謀殺的!”

然而,話音未落,“颼”的一聲,一支箭激射而來,打斷了他的話,也讓他忽然清醒了過來,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的,空桑女祭司代表了至高無上的神,肩負著維護雲荒皇權交接的重任。既然她開了口,說帝君是被天誅,有誰又敢來推翻她的論斷?——更何況,白帝密詔白墨宸入宮,昨夜冬雷震震,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哈……哈哈哈!”另一邊的駿音也是頗為意外,忍不住笑了起來。

太可笑了……他們這些人拚盡了全力血戰一夜,到了最後,當上皇帝的卻是那個瘋女人?所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是如此麼?

然而都鐸顯然沒有駿音這方那麼好的心情,他扭轉馬頭,在人群裏四處搜索,然而兵荒馬亂中,哪裏還看得到鎮國公府的人馬?“該死!”都鐸罵了一句,咬牙,“到了這個時候,居然抽身自己先走了?”

他剛撥轉馬頭,忽地有一騎飛速奔來,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什麼?”都鐸有點不敢相信,“慕容雋居然……”

“是的。”那一騎的人臉上戴著麵具,壓低了聲音,“鎮國公說了,接下來就由他來引開白墨宸的人馬,請大統領帶領緹騎突圍,在我們事先約定的地方集合,等待消息。”

“哦。”都鐸長吸了一口氣,改了臉色,“想不到那個看似白麵書生的家夥,倒也有幾分血勇!到這個時候居然還敢以身做餌掩護兄弟撤退!——告訴你家公子,我都鐸不是過河拆橋的人,既然收了錢,一定會為他血戰到底!我們回頭再見!”

他不再戀戰,立刻且戰且退,帶著人馬朝宮門外撤去。

“穆先生,現在我們怎麼辦?”駿音沒有立刻追,有些遲疑地回頭,看著身邊的青衣謀士,指了指遠處紫宸殿的方向,“那個女祭司是不是一時發昏了?居然扶持悅意那個瘋丫頭登基!——我們要認可新帝麼?”

穆先生沉吟了一瞬,搖了搖頭:“不,先找到白帥再說!”

駿音看著已經成為灰燼的藥膳司,有些遲疑:“可是,墨宸他……”

“不,白帥絕對不會出事!”穆先生卻立刻斬釘截鐵地回答,“我的主人是命中注定的強者,天下的霸主,卻不可能在區區一場大火裏就這樣死去!”

駿音一時無語。

這個穆星北還真是有意思。無論是英雄還是凡人,置身如此火窟,必然百無一還,而他卻是如此的自信,仿佛白墨宸的生死他早已洞察。這種狂熱,幾乎已經超出了一個幕僚的範疇——這個青衣謀士活著的所有意義,是不是就是親手鑄就墨宸的帝王之路?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那一邊忽然傳來了一個狂喜的聲音:

“白帥……白帥在這裏!”

一語出,馬上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一起轉過頭去。清晨終於到來,雨漸漸歇止,濃密的烏雲卻不曾散去。天光透過烏雲的間隙射落。籠罩了這座雲荒中心的城市。

白塔之下,赫然已經是一個修羅場。

下了一夜的雨已經轉小了,淅淅瀝瀝地敲擊在冒著煙的廢墟上,發出嗤嗤的聲音,瞬地變成無數股細小的白煙。這裏是大火最先燃起的地方,藥膳司的前廳。

“白帥!”戰士從隻剩下殘垣斷壁的房子裏,看到了一角衣服的影子——所有人頓時聚集了過來,合力清除那一片廢墟。

那是藥膳司最裏麵藏藥的內室,雖然隱蔽,但也已經被燒得慘不忍睹。焦黑的大梁旁靠著一個人——他麵容被熏得漆黑,滿身都是血和火的味道,然而卻是神奇地安然無恙。他的手裏,甚至還握著那一枚被合二為一的虎符。

“天啊!”戰士們驚呆在原地,半晌才發出狂喜的喊聲,“是天神保佑了白帥!”幾十雙手伸了過來,昏迷的人立刻被欣喜若狂的戰士們抬起。

然而,在被抬上馬背的那一瞬間,那個人醒過來了。

“夜來!”他下意識地脫口,掙開了那些手,跳下地來,“夜來!”

白墨宸仿佛瘋了一樣返身入內,不顧一切的推開了那層層疊疊還在燃燒著暗火的木頭,似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嗤”的一聲,有血肉燒糊的刺鼻味道。然而,那一根有合抱粗隻怕連二十人都挪不動的巨木,居然在他一推之下轟然斷裂!

忽然間,白墨宸怔住了,不敢相信地低下頭去。

——左手!他的左手居然完好無損!

隻有一道淡淡的金色痕跡,留在原先被一刀斬斷的地方。他撫摩著自己的手臂,那一瞬間,忽然記起了昏迷前聽到的那個神秘莫測的聲音。那個聲音在烈焰中問他,是否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垂死的幻覺?

“夜來……夜來!”一種僥幸湧上了心頭,他不顧一切地用完好的雙臂清理著地麵上雜亂的廢墟,呼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陡然覺得自己身體裏充滿了一種奇特的力量,那根需要十幾個人才能挪動的焦木,居然被他單手給推了開去!

當眼前的那一根木梁挪開後,底下赫然露出一具清晰的人形。

倒塌房屋的最深處,壓著一個遇難女子的遺骸。火燒得太猛烈,居然將那個人燒成了隻有三尺多的枯黑焦骨,僅憑散落在旁的發髻才能判斷出是個女子。這個女子的腰部被落下巨木壓住,砸得粉碎。她的雙手保持著伸出的姿態,拚命地向前,十指都用力地深深插到了地上,竟然將鋪了玉石的地麵都抓裂,顯然在被活活燒死之前經曆了極度的痛苦。

伽藍城的十月,冬雨落在臉上冰冷如雪。

白墨宸在雨裏單膝跪下,默默凝視著那具屍體,半晌,俯身從旁邊撿起了一支簪子,放在眼前細細地辨認。簪子在烈火裏被灼烤了許久,已經有些變形,輕輕一抹,表麵上那一層漆黑簌簌而落,露出了燦爛的金光——穿珠子的金線已經融斷了,那些珊瑚珠變成了漆黑色,一粒一粒散落在她的臉旁,宛如凝固的淚。

那是他送給她的禮物,她戴著它為他跳了最後一支舞。

那一瞬,眼前掠過血和火,她穿著白色舞衣蹁躚的樣子漸漸隱沒。白墨宸無法克製從內心湧出的戰栗,俯下身去,用雙手去抱起那一具枯黑的屍骸——然而焦脆的骨骼在一碰之下立刻寸寸碎裂,瞬間便支離破碎,怎麼也無法收拾起來。

白墨宸猛烈地一震,看著在自己手掌心裏寸寸斷裂的焦骨,頹然跪倒在大雨的廢墟裏,沉默片刻,忽然發出了負傷猛獸一樣的大叫!

原來一切都是幻覺……她死了。她畢竟還是真的死了!就在他的眼前被大火活生生地吞噬,變成了一堆枯骨!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已經無法挽回了!

所有驍騎軍都怔在了原地,看著主帥在雨裏忽然發狂般地大呼痛哭。唯有穆先生在雨裏遙遙地凝望著這一切,默默合起了手掌,眼底掠過一絲光,冷酷而鎮定地點了點頭——這個女人,終於是死了。第一步目的已經達到。

主人,我必將親手將您推上至高處,君臨這個天下!

“天啊,”驍騎軍統帥駿音勒馬,和他並轡站在一起,遙望著這一幕,喃喃,“我從來沒見過這個樣白了白墨宸!不敢相信……他真的如此喜歡那個女人麼?這,這……”

他頓了頓,忽然放低了語氣:“這真讓人覺得害怕。”

“這樣下去可不行,得讓白帥趕快前去紫宸殿,”穆先生蹙眉,側過頭,對一邊看呆了的駿音耳語,“新的空桑女帝登基,各方肯定蠢蠢欲動,我們得趕緊和悅意公主達成秘密協議,以搶得先機。”

駿音遙遙地看著廢墟裏的同僚,有些出神,片刻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我說,不能再拖時間了,要立刻前去和新帝商議大計。”穆先生蒼白枯瘦的臉頰上露出一種冷酷的表情,抬手指了指紫宸殿方向,“悅意公主和白帥雖然是名義上的夫妻,但關係卻一直很緊張微妙,這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局勢瞬息萬變,去晚了的話,今晚的一切努力說不定就白費了。”

“你瘋了吧?”駿音嘀咕了一聲,“在這個時候,你居然想讓我去把他從心愛的女人屍體旁拖走,帶去那個所謂的老婆?他會殺了我的!”

“但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穆先生低聲道,“你不去,我去。”

青衣謀士再不猶豫,立刻跳下馬背,頭也不回地朝著廢墟裏孤零零跪著的人走了過去。他隻撐了一把油紙傘,伽藍城的冷雨打在上麵,發出簌簌的細密響聲。

“喂……”駿音喊了一聲,然而穆星北頭也不回。

他隻能勒馬站在遠處,看著青衣謀士艱難地一步步越過那些殘垣斷壁,翻過焦木橫梁,走到了那個長久跪著不動的軍人麵前,細細地稟告著什麼。

謀士說了很久,然而,雨裏的白墨宸隻是垂著頭,定定看著那一具焦骨,麵無表情。駿音搖了搖頭,此刻旁邊有一個斥候跑過來,報告說在北麵禦花園處發現了一股身份不明的殘餘敵軍,對方正在迅速撤離。駿音勒馬,正準備率人追去——忽然間,卻看到穆星北猛然一個踉蹌,跌倒在了廢墟裏!

“啊?!”駿音失聲——這是怎麼回事!白墨宸素來對這個心腹謀士尊重有加,一直視其為左右手,如今怎麼會忽然動手打他?

接下來一瞬間,他立刻看到白墨宸第二次動了手,又是一拳狠狠打在青衣謀士的肋下。穆先生如斷線風箏一樣飛出去,後背砸到了一堵斷牆,發出一聲沉悶的鈍響和脫口的慘呼。周圍的士兵頓時發出了一陣驚呼,個個不知所措。

“住手!”駿音掠下馬背,疾奔而去。

然而穆先生卻比他更快,剛跌落在地,立刻手腳並用地爬回了白墨宸身邊,用力叩首,顫聲:“屬下鬥膽,眼下時機稍縱即逝,請白帥立刻去紫宸殿覲見新帝,共商大計!殘黨潰退,請白帥立刻發兵追擊窮寇,以免留下禍害!”

“夠了!”白墨宸厲喝,“你是在命令我麼?”

穆先生俯首:“萬萬不敢!”

“不敢?你也有不敢的事?”白墨宸冷笑了一聲,語氣森然,幾乎透著刺骨的寒意,“你都敢冒充我寫信騙夜來回來送命,還有什麼你居然會不敢?”

穆先生凜然一驚,立刻伏地:“白帥恕罪!”

“不要當我是傻子,也不要以為夜來死了,你做的一切就死無對證!”白墨宸雙手顫抖著,咬著牙,看著地上的枯骨,又看著匍匐在麵前的下屬,一字一句,“她死在火裏,屍骨未寒——穆星北,你要為你做的一切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