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 死在這裏也不錯(2 / 3)

於山頭同盟洪海中發誓

留住你 旁人如何 話過不可一世

問我亦無愧 有你可以 拆破這天際

……

握著手 而幸福包圍泥牆簡陋

牽著走 懷著勇氣至愛得永久

俗氣如我,至今仍會被一些歌詞打動,如果說音樂是流動的建築,那麼歌詞就是凝結的人生啊!

寫作的話,如果不聽純音樂,也是一定要聽流行歌的(如此這般,活活把自己搞成了麥霸也算是意外收獲)。至於交響樂那麼高雅的古典音樂,是不能給我太多靈感的。

我還是喜歡聆聽人心中的愛欲掙紮。譬如我聽著粵語版的《天梯》,居然鬼使神差地想到西藏的天梯,覺得很有必要寫一寫。

我在藏地漫遊時,會看到山石上畫有白色的階梯。早年不知那有什麼寓意,看起來不像是惡作劇,也不像是工程記號。後來才知道,這是天梯,和瑪尼石、風馬旗一起,並稱藏地比較有特色的人文景觀。每當有親人去世,虔誠的藏民會用白灰在山石上畫出天梯,祈禱親人早入天界。通常愈往高處天梯愈少見——越高越難畫,效力自然也越大。

哲蚌寺、色拉寺的後山,以及一些被藏民認定有神力的神山區域,都很容易看見這個圖形。千真萬確,這不是拆遷的標誌。

在山體上描畫天梯的習俗起源於西藏的曆史傳說。傳說中第一代讚普——聶赤讚普是天神的兒子,降臨人間後被人們推為吐蕃部落的第一位領袖。吐蕃王朝從部落時期開始的第一至第七位讚普,統稱天赤七王。在苯教的傳說裏,天有十三層,由一條天梯連接天上和人間。天赤七王都是天界的神仙,死去之後還會重歸天界。《王統世係明鑒》載:“天神之身不存遺骸,像彩虹一樣消逝。”彩虹也就是天梯。因此藏地沒有七王的墳墓。直到第八代止貢讚普,在和大臣的決鬥中不慎斬斷了與天界相連的天梯,從此再也無法回歸天界,眾人便在青瓦達孜修建了第一座藏王墓。此後,藏人便開始在山體上畫天梯,代表失去的登天光繩,也傳達重歸天界的渴望。

藏地的天梯讓人想起但丁《神曲》裏以愛為名的階梯,象征著向上、向善之路永不止息。

我喜歡藏地的宗教民俗,雖然有些形式舉動在信仰不同的人看來神叨叨似玩笑,但我喜歡他們對生死的態度,既淡然又鄭重,沒有無謂的哀號做戲,還暗藏天真期盼。

生死如河,我在此岸看著你,你在彼岸等著我,任你萬般不舍,時辰一到,還是會殊途同歸。

由天梯想到天葬,這是許多人感興趣的喪葬習俗,早前是允許外人去參與的,因為太多遊客的無知好奇,見過之後又深感不適,大呼血腥,現在已經少有外地人能看見。

那樣血肉橫飛的慘烈形式下,暗藏著肅穆端靜。將血肉供奉給天地生靈,無牽無掛,無知無覺,不貪不念,從來處來,到去處去。呼喚禿鷲來食,那禿鷲是空行母的化身,以凶惡的形象來化解罪孽,贖救亡靈。

色拉寺後山的天葬台和直貢梯寺的天葬台是全藏區有名的,我跟我的喇嘛朋友要求,如果我此生福德具足的話,我一定要回到西藏老死,懇請他們為我安排後事。

不是有句話嗎,死在這裏也不錯!當然還有個相對柔軟不嚇人的說法,擇一城而終老。對我而言,西藏絕非一時興起的遊賞之地,它更是我心許的終老魂歸之地。

反觀漢地的喪葬,常煩瑣到使人倦怠,不熱鬧怕人說冷清,熱鬧了又著實逼向不堪的境地。死人躺在那裏,遊魂不遠,無依無靠,而生人卻已忙著應酬,忙著計較,稍有懈怠,賓主雙方都不免想哪裏做得不周,是禮金少還是表情不夠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