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迎來送往,虛情假意的戲份難道還少?還嫌不夠?臨了臨了,還要來一出謝幕戲,隻可惜不能安可。
又想起,如果寫漢地的世情小說,從《金瓶梅》《紅樓夢》到張愛玲的筆續,家宴和喪葬都是最見人心的環節。
藏地寧瑪派的傳承裏,有一課是極重要的,那就是蓮師親傳的《中陰聞教得度》。這一教法又名“頗瓦法”,非心意堅定、德行清淨者不能修持有成。
引導亡者度過臨終中陰是極為慎重的事情,做得好的話,可以助他往生淨土或上三道,這一教法被稱作“西藏度亡經”。前些年索甲仁波切將它翻譯出來,出版了一本書,叫《西藏生死書》,很是受到人們的關注,至今再版不絕。
“如果我們能清楚了解死亡的時候所發生的事,且生前已做好萬全的準備,死亡的那一刻就是個絕佳的開悟時機。當死亡真正發生時,思考的自我心,會消逝而融入心性。在此真相之中,覺悟就發生了。如果我們生前就借由修行,熟悉我們的心性,在死亡那一刻,心性自然顯現時,我們就有了更充分的準備。就像孩子自然認出母親,奔向母親的膝下一樣,安住在這個境界,我們就能開悟。”
書中還引用了佛陀的一句話:“在一切足跡中,大象的足跡最為尊貴;在一切正念禪中,念死最為尊貴。”
這段話應該作何理解呢?
首先我們得明白,在佛陀的時代,他所看到的事物當中,是大象最為龐大,行走最為堅穩,足跡最為深刻。而一切的禪修功課、戒律,都是為了引導我們認知到內心的不安和欲望源自對此身此生的貪著。
當我們通過學習正確的方法,時時憶念死亡和無常,毫無疑問的,我們的正念正見會越來越穩固、清晰,那些錯誤的習氣和識見對我們的影響就會越來越弱。
可以肯定地說,你對於死亡的態度,會決定你如何看待此生,決定你的所作所為。文藝青年們津津樂道的倉央嘉措也寫過這樣一首詩:“對於無常和死,若不常常觀想,縱有蓋世聰明,也和傻子一樣。”
強插一句,我始終覺得,道歌裏的倉央嘉措,才是應該被學習和探討的倉央嘉措。
藏傳佛教的中有一個基本教法是“轉心四思維”,即:人身難得、念死無常、因果業力、輪回過患。無論你師從哪個教派,都是會教授的。
看起來很容易,對嗎?可是,正確地理解且時刻不忘實為不易。生活的幻象太多,輪回的執迷太深,我們耽於暫時的逸樂,很容易以苦為樂。忘記無常常在,而死亡如影隨形。至於因果業力法則,更會因為心存僥幸而被我們拋諸腦後。
這短短的十六個字的法可以展開說的內容非常多,作為一個初學者,我就不班門弄斧了,有興趣的同學可以適當地找一些書來研習,一定會有所收獲。
有時候進入寺廟,我會爬上又窄又陡的木樓梯,去平頂上待一會兒,眺望藍天下峻凜的山脈、隨風飄揚的桑煙和風馬旗。近處有逶迤轉經的人和不絕於耳的誦經聲。
流霞映染著天空,暮色漸漸淹了過來,像一場如約而至的潮汐。在靜謐中安坐。不需要更多了,此生此刻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