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啜了一口茶,半晌方哼笑道:“君氏如今有多輕狂,你是瞧見了的,我若再不彈壓彈壓她,明兒她隻怕越發拿我老婆子當死人了,尤其如今她兄弟又眼見有了好前程,她可不越發要抖上天了?我總得讓她知道知道我的厲害,也得讓她知道,後宅裏沒有了男人的寵愛,憑她嫁妝再豐厚,兄弟前程再好,她也休想翻天!”
祝媽媽心裏倒是覺得君璃沒有太夫人說的那麼不堪,不過太夫人才是她的主子,她無論如何也不敢在太夫人麵前為君璃說好話,隻得附和道:“大奶奶如今的確有些個輕狂了,您是得好生敲打一番才是,也是您老人家真個心疼她,才會煞費苦心的這般教她,若是換了旁人,就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她碰壁去,等到她碰得頭破血流了,自然也就知道您老人家的苦心了!”
太夫人歎道:“也就隻有你能明白我幾分心了,君氏若是能有你一半通透,我前兒又豈會攔著你侯爺不讓他為湛哥兒請封世子?說來她興家的能力是有的,隻是性子太過剛強太過不將旁人放在眼裏,也太沒有容人之量,不然她終究救過我的命,我也不想與她走到今日這一步!”
祝媽媽沒有接話,而是話鋒一轉,皺眉道:“大爺如今雖說是改好了,但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玉葉又生得那般模樣,奴婢倒是不擔心她迷不住大爺,關鍵是大奶奶那裏,瞧大奶奶當初有孕時都不曾與大爺收人,便可知她怕是不容人的,她又拉得下臉麵來,當初大夫人……當初楊氏在她手裏可沒少吃虧,萬一到時候她不答應,鬧得不可開交,可如何是好……”
話沒說完,已被太夫人冷笑打斷:“‘長者賜不可辭’,豈是她不答應就能不答應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何要先提玉葉為一等丫頭,而不是直接將她賞給湛哥兒?須知咱們這樣人家,別說服侍過長輩的人了,便是長輩身邊的阿貓阿狗,也是輕易傷它不得的,到時候我再直接過了明路封玉葉做姨娘,我倒要瞧瞧她敢如何,除非她是嫌寧平侯府的大奶奶當得不自在了,想以‘善妒’之名被休了!”
見太夫人連這些都考慮到了,祝媽媽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因笑著奉承道:“到底是太夫人深謀遠慮,到時候不愁彈壓不住大奶奶。”
太夫人聞言,自得一笑,“我吃過的鹽比君氏吃過的米還多,她想跟我較勁兒,且再過個幾十年罷!”
君璃自然不知道太夫人即將送一位“好妹妹”給她,她正忙著穿衣打扮,打算待會兒便與容湛帶了皎皎去君玨的住處給君玨道喜,順便幫著他打點一下人情門戶,若是能住上一夜,自然就更好了——雖說知道有潘氏坐鎮,但不親自過去一趟,她心裏仍是放不下。
等君璃更衣妝扮畢,容湛早已換好衣裳了,正抱了皎皎在廊下看掛的紅燈籠玩兒,一見君璃打扮得明豔無比的出來,便酸溜溜的道:“前兒個我中舉時,也沒見奶奶高興成這樣,奶奶的心未免也忒偏了罷?”
說得君璃好氣又好笑,白他一眼道:“連這樣的醋你都要吃,你怎麼不成日裏泡在醋缸子裏過活得了?還不快走呢,早些辭了祖母,也好早些出發,不然等咱們過去了,天都黑了,也不必幫著打點了,直接吃飯睡覺即可!”說著抱過皎皎,當下往院門外走去。
容湛見狀,隻得跟了上去。
一時二人到得太夫人屋裏,行禮問安畢說明來意後,君璃便提出告辭,不想太夫人卻笑道:“我聽說親家舅爺中了舉,心裏也甚是高興,特地讓人備了文房四寶一份聊表心意,你們既要過去,就一並帶過去罷,我這便讓人取去。”命如燕,“去把我準備的東西取來。”
又向容湛與君璃道:“你們且坐一會兒,也不差這點時間,喝杯茶再走不遲。玉葉,給你大爺大奶奶上茶。”
“是,太夫人。”就有一個麵生的丫鬟恭敬的應了一聲,聲音軟軟糯糯的,頗是好聽。
君璃不免多看了那丫鬟一眼,見其柳葉眉,鵝蛋臉,凝脂膚,楚宮腰,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兒,又見那丫鬟給容湛奉茶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衝容湛笑了一下,引得容湛有片刻的失神,而上首的太夫人卻一臉樂見其成的樣子,心裏便約莫有了數,不由暗自冷笑起來,她還以為太夫人能有多高明的招兒呢,敢情也不過如此嘛!
太夫人到底不是那等真個愚蠢透頂的,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見玉葉已引起了容湛的注意,她的初步目的便也算是達到了,便擺手令玉葉退了下去,又與君璃說了幾句閑話,誇了君玨幾句‘小小年紀,就這般年輕有為’之類的話兒,待如燕取了她為君玨備的文房四寶後,便爽快的放了君璃與容湛離開。
君璃一路上臉色不變,直至上了車後,方看向容湛似笑非笑道:“方才祖母那茶倒是挺香的。”
容湛不明所以,隻當她真是在誇茶,他也覺得那茶不錯,便點頭道:“的確挺香的,像是今年才出的雨前龍井,咱們家如今也就隻得祖母屋裏能有個幾兩留作素日待客了,倒是沒想到今兒個竟會特意沏了來讓我們喝,莫不是見舅兄中了,所以連帶你這個姐姐我這個姐夫也跟著水漲船高了?”
君璃仍是一臉的似笑非笑,“你真覺得那茶香?我倒覺得那奉茶的人兒才更可口呢,也不知祖母打哪裏尋來的這樣美人兒,得虧得我是女人,若我是男人,隻怕早骨酥筋軟,被迷得神魂顛倒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容湛就算再遲鈍,也能明白君璃是在生氣且為何生氣了,因忙賠笑道:“這世上憑誰再美,在我心裏也美不過奶奶去,方才都是我錯,我不該因那丫鬟麵生,便多看了那丫鬟一眼的,還請奶奶恕罪,我保證以後再不這樣了,若再這樣,奶奶就罰我、罰我……罰我一個月不準見皎皎,這樣奶奶總該相信我了罷?”
其實君璃也不是那種自己老公多看旁的女人一眼都不能忍受的人,這本是世上所有男人通有的劣根性,與女人其實也愛看英俊男人的道理一個樣兒,並不能代表什麼,她隻是不爽太夫人算計她而已,因哼笑道:“你看不看那丫鬟還是次要的,我就不信你瞧不出祖母的用意,或者你其實早已瞧不出來了,隻不過裝作一副瞧不出來的樣子,打算到時候既得美人兒,我還不能有半句怨言?”
說得容湛大呼‘冤枉’,“天地良心,我若真有半點瞧出祖母的用意,真有半點裝傻充愣的心,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既說過以後隻守著奶奶一個人過,自然就會說到做到,絕不會再與旁的女人有半點幹聯,況舅兄可一早就說了,若我膽敢有半點對不起奶奶的地方,便即刻帶了奶奶離開,我敢有半點對不起奶奶嗎,錯過了奶奶這樣的媳婦兒,我打著燈籠也再找不來第二個這樣好的媳婦兒啊,我又不是傻子,才不做這樣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