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水磨工夫了將近兩個月,那幾個婆子終於被她打動,同意了找機會悄悄放她逃走,反正京城那邊看樣子短時間內是不會過問老家這邊事的,她們便是悄悄放了人走,想來也不會有人知道,等再過個一年半載的,她們便向京城傳信,說二小姐受不了老家的清苦與孤寂,已一病去了,屍體也已燒了便是,神不知人不覺的,彼此都得好處,何樂而不為呢?
容淺菡因此而逃出了寧平侯府的老宅,隻她一個弱女子,身上留作防身的銀子又已悉數花在了那些看守她的婆子們身上,便是有了自由又如何,一樣活不下去,反倒引來了一群登徒子的覬覦,她畢竟是侯府千金出身,該有的禮義廉恥和傲氣還是有的,如何甘心受這樣的屈辱?索性牙一咬心一狠,縱身跳進了江水裏。
卻沒想到她竟沒死成,而是被微服私訪整好坐船經過的太子給救了起來,當然,一開始她並不知道那救她的人是太子,隻當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少爺,她已被這幾日流落在外的日子給嚇怕了,知道像她這樣的弱女子,若是沒有男人依靠,除了死,便隻剩下墮落一條路可走,雖說與人做妾一樣是墮落,到底又比“一條玉臂萬人枕”好得多。
於是她在向太子哭訴了自己的悲慘遭遇,當然不忘將容湛和君璃說得十惡不赦,將自己母子三人說得無比無辜可憐,也不忘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後,總算如願引來太子的憐惜,畢竟單論長相,她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尤其如今美人兒又是這般的楚楚可憐,自然越發的惹人憐愛,遂在船上便收用了她,並讓她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以後,太子才告訴了她他的真實身份,又說可惜她身份太過低微,隻是一般的鄉紳富戶,不然倒是可以給她一個正式的名分,如今隻能委屈她做無名無分的侍妾,等她生下孩子之後,再酌情給她名分了。
容淺菡經過那段時間與太子的相處,已自他精致的吃穿用度和下屬們的訓練有素並對他的恭敬裏,猜到了他的身份絕不一般,想著隻怕他是哪個王孫宗室也未可知,卻沒想到,就這樣她依然低估了他的身份,他竟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爺,國之儲君,將來的皇上,自己若是在他登基之前便有了正式的名分,等到順利生下孩子後再進一步,將來他登基以後,自己少說也跑不了一個一宮主位罷?
當下也顧不得自己說話前後矛盾,當初大楊氏一事在京城裏鬧得還挺大,沒準兒太子也聽說過了,到底還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說自己是寧平侯府的嫡小姐,之前之所以沒有表明身份,不過是想著自己這輩子怕是不會回京城了,如今既然還要回京城,隻怕將來免不了讓以前見過她的人瞧見,說不得隻能表明身份了,還求太子爺恕罪雲雲。
太子其時正是怎麼看容淺菡怎麼好的時候,尤其她又懷了他的孩子,關鍵他膝下至今隻得一個嫡子,便信了容淺菡的說辭,當即給了她一個才人的位份,雖然隻是太子姬妾能上名冊最低位份的,到底也是主子了,遠非沒名沒份的侍妾可比的,又特地撥了兩個宮女伺候她,便是綠玉與紅香了。
不得不說,太子與容淺菡還是恩愛過一段時間的,以致回了京以後,太子雖每日都忙於不可開交,依然沒忘記使人去順天府尹翻以前的卷宗,打算為大楊氏平反——當然,這是建立在他信了容淺菡說的大楊氏是冤枉的,一切都是容湛與君璃栽贓陷害她上的。
可當初的事情明明就證據確鑿,不容抵賴,又豈是容淺菡說幾句大楊氏冤枉,便能為大楊氏翻案的?太子當即氣得不輕,覺得容淺菡一再的欺騙自己實在可惡,之後他的其他姬妾們又趁機下了不少話兒,他便越發惱上了容淺菡,一連半個月都沒再踏進過容淺菡的寢殿,後還是容淺菡假意說動了胎氣,兼之有太子妃在一旁勸他,他方順勢又去了容淺菡那裏。
這也是方才綠玉會說讓容淺菡千萬三思,不要再惹太子生氣了的原因。
而容淺菡剛回京城時,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將容湛和君璃叫到自己麵前,狠狠的奚落一番,欣賞一番他們驚訝和後悔的表情後,便治了他們的罪要了他們的命,她以為自己已是太子的人,腹中又已懷了太子的骨肉,今非昔比,要兩個人的命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她很快便知道自己這個想法是多麼的天真又是多麼的可笑了,她是成了太子的女人,可太子的女人實在太多,且不說那些沒有正式名分的侍妾,隻說那些有名分的,隨便拉一個出來,位份便比她高資曆便比她老家世也比她顯赫,關鍵這些女人還個個兒都容不下她,更容不下她腹中的孩子,明裏就嘲笑她勾引太子母親被休,暗裏則各種對她下絆子,誓要讓她一屍兩命,讓她別說去找容湛與君璃的麻煩了,連自顧尚且不暇。
就更不必說以她的身份,根本沒有傳自己娘家人椒房覲見的資格了——本朝自太宗皇帝起,便有恩旨每月的十五,宮裏妃嬪們的母嫂可以入宮覲見,但卻不是每個妃嬪都能有這個恩典,少說也得在九嬪之列的才行,像一般低位份的貴人美人常在之流,除非極得寵,有皇後和太子妃破例,否則連宮門都別想踏進去半步!
連麵都見不著了,容淺菡又何談重罰容湛和君璃?尤其容湛還是外男,哪怕有太子妃的恩旨她依然見不著,所以她隻能耐心等待,好容易等到眼看就是除夕了,太子妃心情大好之際,方去求得了太子妃的恩典,同意了今日君璃進宮和大年初一太夫人朝拜後來東宮去她殿裏做坐坐。
本來容淺菡還以為君璃看到自己後,會驚慌害怕,後悔當日自己的所作所為的,她已想好了,等她哭泣求饒後,便說自己被她‘氣’得動了胎氣,再據此打上她一頓嘴巴或是罰她跪上幾個時辰,先小小的出一口昔日的惡氣,不想君璃看起來根本就不害怕,對她也沒有像她意料中的那樣恭敬到哪裏去。她自然是又氣又怒,可氣怒之下,反倒冷靜下來,想到了君璃當初第一次去自家做客時,便敢拿石頭將丫鬟砸暈,顯然是個潑辣貨,萬一事情真鬧大了收不了場了,隻怕她也未必能討到什麼便宜去,這才生生忍了下來,隻終究有幾分意難平就是了!
深吸一口氣,容淺菡強壓下心底的憤懣,向綠玉點頭道:“你說得對,那個賤人不過是隻老鼠罷了,我隨時想捏死她都可以,倒是犯不著現下與她一般見識,沒的白動了胎氣,壞了大事。況若就此打殺了她,一了百了的,反倒便宜了她,我就是要讓她親眼看見我三哥怎麼當上世子,她和容湛那個白眼兒狼又怎麼落得人人喊打的下場,讓他們親眼見過了我們兄妹如何富貴尊榮之後,再要了他們的命,方能一消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