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舊時分
饑餓造就了我堅強的性格,也造就了我們一家人團結互讓的良好風氣。那時候,饑餓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麵,我們備受饑餓的威脅,生活艱難不堪;另一方麵,饑餓讓我的家人團結在一起,用我們頑強的意誌度過了生活中最艱難的時刻。
3偷吃奶粉
現在的孩子幾乎一出生就能享受到各種高級的奶粉,然而我們那個時候,奶粉可是稀罕物,平常人家一般是不會有的,要是誰能吃上奶粉那的確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在我上小學的時候,沒有什麼比吃的更能讓我們留下深刻的記憶了。在我的記憶中,似乎隻有一種營養品是真正的營養品,那就是奶粉。對我們來說,那簡直是天堂裏來的東西,一年中極少有機會能見到它。比奶粉次的是白糖,再其次是糖精,吃多了是苦的。
我爸爸那時候身體一直不好,長年吃藥。媽媽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袋兒奶粉,和一些白糖藏在一隻小瓦罐裏,那怎麼會躲過我的眼睛和嗅覺呢?那天從媽媽神秘的表情中我就已經看出了媽媽必然是有了非同尋常的東西,而且一定是要瞞著我。其實,那時我的年齡已經隱約可以感覺到這東西是給爸爸吃的,隻是實在抵禦不了自己的饞。到了課間休息的時候,我就從學校溜回家,從窗戶鑽進去,摸到碗櫥的頂層,從深深的一堆雜物裏摸出那隻瓦罐。揭開來,老天!居然是奶粉,而且還有白糖。我深出舌頭,猛舔一氣,感覺到自己的每一隻味蕾都像花朵一樣在綻放。
第一次,我用了當時年齡最極限的忍耐力,沒有將一袋奶粉和白糖全部幹掉,而是精心地挖了幾勺,吃下去,又用勺將原來的樣子恢複了,盡可能地看不出被人吃過。二次,依然如此。但,終於還是有一回多吃了,讓媽媽發覺了。媽媽問我:“課間的時候你都幹嗎了?”我一臉無辜地說:“看書,寫作業了。”媽媽若有所思地說,是嗎?就不再問我了。我知道媽媽在懷疑了,但依然忍不住,還是在課間溜回去,發現瓦罐轉移了,那哪裏躲得掉我靈敏的感覺。不消幾分鍾,就又找到了那個瓦罐。再吃,然後舔著嘴唇順原路再溜出去。
當我再次溜回來的時候,我發現窗戶被從裏麵釘死了,這怎麼辦?這當然難不倒我,我驕傲地從家裏的為貓狗留的洞鑽了進去。於是,我依然一天天地在實施著自己偷吃奶粉的計劃。我想我已經瘋狂了,根本也不考慮媽媽的憤怒和奶粉一天天地要見底的事實。終於有一天,當我從洞裏鑽進去,剛把瓦罐摸到手的時候,媽媽在我身後,如晴空霹靂一樣一聲大吼,嚇得我立刻從凳子上掉下來,被媽媽抓個正著,痛打了一頓。
懷舊時分
那個時候真的不懂事,饞嘴的我居然偷吃為爸爸補營養的奶粉,現在想起來心中還有一些愧疚,不過當時真的感覺奶粉很好吃,即便是現在我還會時不時地買些奶粉來吃呢!
四
4那時照相是很隆重的事
那個時候,我把照相這事認為是再隆重不過的事情了,覺得那是神奇不過的事兒。當時的照相機是奢侈品,普通家庭是根本買不起的,即使有錢了也沒有誰願意去買。
那時的照相館主要是為政府官員和文藝界等上層社會的人物拍攝人物肖像照的,後來為了“破四舊”,婚紗照、藝術照等帶有“資產階級色彩”的照片都不許拍了,照相館主要以拍證件照為主,顧客在照相時穿著也不像現在這麼自由隨意,穿的衣服以黑、白、灰為主,穿件紅衣服也必須藏在衣領裏麵,女性也不能化妝。
我上小學的時候,照片還沒有彩色的,不過那時的彩色也比不上現在,顏色上得很假,區分得也不明顯。因為那時候,中國還沒有彩照項目,幾乎所有的彩色的照片全是照相館裏師傅按照千人同一的“手藝”塗製成的,建立於黑白照片之上的“彩色照”。男女老幼一概黃麵紅嘴,唇線細長,相貌相近。記得當時鎮裏唯一的一個照相館非常小,似乎隻有一間拍攝室,進門之後就是櫃台,沒有什麼講究,一個長台子一搭就把進來的人和原來就在裏麵的人分隔開了。
那時候,相機用的是玻璃底片,閃光燈為鎂粉燈,照相時會“砰”的一聲,然後冒出青煙,跟炸藥爆炸一樣。平時照相館基本是沒有人光顧的,可是逢年過節,照相的人就多了起來,有時相館還沒有開門,人們就早早在相館門口排隊等候。
還有一些“攝影師”扛著照相器材走街串巷,服務上門的。
我12歲以前隻照過一張相片,現在已經發黃了,三寸大小的照片上並排站著3個小姑娘,我站在中間,左邊是表姐,右邊是我的好朋友小滿。當時因為小滿要搬家了,媽媽就給了我三角錢,讓我們一起步行十幾裏路到縣城照的。照片上的我紮著兩隻短辮,穿著鼓鼓囊囊的棉襖,外麵套著一件條絨褂子,腮幫子鼓著,瞪著眼睛很緊張的樣子。
到了70年代,照一張一寸正麵免冠黑白照大概是六毛二分錢。那時並不知道要準備個影集,因為照片是屈指可數的。那時候,新婚夫婦的主要任務就是去照相館拍一張結婚照。照片中人們的姿勢千篇一律,都是雙方略向內側頭,齊胸的半身照。照片中的笑容也顯得僵硬,有的甚至有些呆板。
我跟照相是非常有緣的,因為五叔後來就從事了攝影這個行業。五叔給家人照相非常認真,舉著相機讓我們站在花前或是站在青鬆下的家人一味地微笑,一張相片所有姿勢擺好臨到要按快門,五叔的食指從輕舉到真正按下的時段一般須以五分鍾為計量標準,真是讓人等得心焦,現在來說就是浪費表情。
洗照片在那時是極為麻煩的。每到周末,五叔就會把各種透光的窗戶用黑紅兩色的厚布遮嚴,然後把各種藥水一項項攤開。他常常把自己關在這間暗房裏,裏麵一片紅光。
70年代,照相機對普通百姓來說還是奢侈品,買一架照相機需要約160―180元,是普通人四個月的全部工資。想照一張照片並不是很容易的事,能拿來拍風景就更不容易了。所以即使照得不好,也不舍得丟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