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堯想當父親(1 / 3)

秦昊堯想當父親

灰蒙蒙的天色,籠罩著天地之間的萬物,大聖王朝的陣營就在一片迷離虛幻之中,如今還早,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才會升起太陽。

她緩緩睜開眼,眼底的光景從朦朧變成真切,本以為自己已經死了,若她已經死了,她就該徹底擺脫這個鬼地方。

但可惜沒有。

她還在這個帳內,唯獨不同的是,周遭的雜物已經打點清楚,堆放在一處角落,似乎為了迎接何事才這麼收拾整齊。

她記得的事,並不完整,她記得自己衝鋒殺敵,她記得為了救下北國人而被搶奪手中鞭子,失去鞭子的自己,宛若失去武器的將軍,她狼狽落地,狼狽地被利劍逼近喉嚨,狼狽地成為敵國的戰俘。

出征的決定,沒有任何人強求,是她心甘情願的,哪怕知曉在戰場上會遇到險難,甚至興許會死在戰場上,白骨長埋。

她沒半點遲疑,跪在皇兄麵前請求讓她出征,殺盡大聖王朝之輩。

她的鞭法,出神入化,已然在北國為第一人,她素來獨來獨往,雖然是北國的金枝玉葉,她不過有一個“刁蠻公主”的名號,她知曉很多人怕她。怕她的粗魯,怕她的直率,怕她的野蠻,怕她的不近人情,怕她這耍的利落的一手鞭子。皇兄娶了二十位妃嬪,個人有個人的長處,唯獨有一件事是一樣的,她們都不喜歡自己,更不願跟她親近。

當然了,場麵上的話誰都會說,場麵上的姑嫂都會做,但她一眼就能看清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的。她們多數都是大家閨秀,出身也好,家教也好,卻又跟自己完全兩樣,她們多多少少受了家族的熏陶影響,幾乎沒有人是看得起自己,迎合寒暄,也隻是因為皇兄的關係,隻是因為她跟皇兄是勝過親兄妹的交情。但即便如此,她不願跟後妃交惡,北國皇宮之內已經許多年沒有祥和氣息了,皇兄有了後宮,有了皇嗣,她身為皇妹,總也不能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若冰霜。她努力地跟後妃們相處,這樣的平靜日子,倒也維持了半年多,親自打破這陣寧靜的人,是她自己。

若不是有一回,她折回宮裏去,隻為了取回自己落下的東西,正好撞見幾位妃嬪毫無顧忌地談論她的事,她也不知這些女人個個美麗端莊,居然也能說出那麼尖銳涼薄的言語,哪怕她刁蠻任性,那些話也讓她心如刀紮。她當下就變了臉色,不顧皇後在場,疾步走到哪幾個妃嬪的麵前,甩了每個人一巴掌,推倒了桌椅才憤然離去,哪怕皇後娘娘開口要挽留她要勸慰她也不聽。

那一夜,她自然是在宮裏更出名了,害怕她的人也更多了,但正因為皇兄知曉了此事,也不曾偏袒那幾個後妃。此事索性就不了了之,後妃們懼怕她狠毒的手,從今往後,她就再無聽到她們討論自己了。

她是寶月公主,無論貧賤高貴,都受不了別人當麵侮辱抑或是背後談論,她生性直率,更容忍不了妃嬪的多嘴勢利,陽奉陰違。這就是她的弊病,但她也知曉,她就像是一顆沙子,雖然在蚌殼裏磨練了很多年也終究未曾變成一粒珍珠的有光彩的沙子而已,丟棄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珍珠之內,她便變得更加不同了,這般致命的不同……為難自己,為難皇兄,自然也為難那些個性情迥然不同的後妃們。

皇兄不曾指責她半個字,也不曾提及那件事,但她明白宮裏的事,皇兄怎麼可能不知曉?

比她更年幼的公主,也已然成為人婦,她住在宮裏,沒一個人開心。她更不願自己成為皇兄跟後妃之間的阻礙,這是遲早的事,皇兄本該更偏袒自己的女人才對,而並非她這個任性的皇妹。

從那一回之後,她就再也不住在宮裏了,一夜間將所有的物什都搬上馬車,趕赴和豐牧場,專心看管她的牛羊馬匹。皇兄曾經親自來牧場看過她,隻是她依舊不曾答應回宮,她原本就不過是一個卑微的牧羊女的孩子,若並非父皇出宮見著她的生母,自己也隻是一介貧民,命運不會如此懸殊。

佑爵無法說服她,最終還是跟過去一樣,依了她的心願,唯獨皇兄召見她,她才偶爾進宮去。

她的心中再氣憤,終究不願插入皇兄的後宮,終究不願插足皇兄的家事。

“你確定這回不是跟朕賭氣,才要去戰場?”佑爵的話,依舊回響在寶月公主的耳畔,她無力地閉上雙眼,一遍遍地問自己。

她上戰場,隻是想跟別人證明自己,隻是想抹去身上的汙點和不可靠的傳聞,賭氣嗎?她不是那麼嬌滴滴的女人,二十來歲的女人,又如何會跟皇兄耍這等的女兒家脾氣?再說上戰場殺敵並非小事,她再魯莽衝動,也絕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賭氣。二十多年來,她從不厭世消極,對宮裏朝中任何事沒有野心,並非她就沒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

她如今成為大聖王朝的戰俘,甚至不知等待她的會是生存還是死亡。

在最後一戰上,她雖然不曾親眼見著,但已然知曉了勝負,皇兄手中的火槍擊中了大聖王朝的皇帝,但大聖王朝的將士們卻還是破了北國的騎兵陣,讓北國敗下陣來。

大聖王朝之中,一片死寂,明明容納四千人的陣營,安靜的像是沒有一個活著的人,連一聲喘息聲都聽不到。仿佛這兒,就隻有她一人,宛若她身處的是一個虛幻的陣地,周邊個個帳內都沒有人。她無力地坐在堆著雜物的帳內,滿心寂寥,更有些不安和慌張,自從戰役結束之後,甚至準時送飯來的人,也遲遲不見蹤影。

她原本不曾打算活下來,在大聖王朝的陣營內之後,甚至一度想要絕食尋死,隻因她知道在敵國中活著或許比去死更加折磨自己。軍中更是沒有任何人同情憐憫她,隻會將她當成是北國敵人,在她拒絕了兩頓飯之後,就再無人來給她送過水米。

她很疲憊,更覺心累,一整天不曾吃過東西,再強悍的刁蠻公主,也不過淪為一隻無害羔羊,在朦朦朧朧的夢境之中,她睜開眼見到了皇兄,佑爵的眼神,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他安慰她,要她活下去,等待北國勝了將她接回去。

她是在這樣的希冀之中挺下來的,直到最後,她明白這並非是一場夢境,而是皇兄當真冒著危險,獨自來了敵國陣營,隻為了安撫她,不讓她輕生。

秦昊堯被火槍傷的厲害,每一日的等待都漫長的像是一年,寶月公主明白如今無人給她送飯送水也是自然,他們義憤填膺,如何容忍她還能活著?此刻哪怕她不吃大聖王朝的一粒米,不喝大聖王朝的一口水,她也是罪人,哪怕隻是安安靜靜地活在這個角落裏,哪怕隻是無力疲憊地呼吸喘氣,也是罪,無法饒恕的罪。

她沒有力氣爬出這個營帳之內,哪怕不曾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她也坐立難安,哪怕她口鼻間的呼吸那麼輕,她也不敢鬆懈,不知何時會有人衝進來,將她刺死。若是她此刻爬出這個藏身之所,說不準更是死的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