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寧得知李煊下落
公孫木陽過了晌午時候進了宮,來到偏殿,穆瑾寧默默望著他,端坐在軟榻中央,神色平和地端起手中的藥湯,喝了一口,靜默不語。
不過幾日功夫,他再度來麵見她,必不會是為了無謂之事。
“老臣找到了三個可疑之人,已經將她們關押看管,若是您今日想看,當下就可以。”公孫木陽這幾日並非不曾進宮,而是將此事的來龍去脈都想了個通透,將宮中所有的宮女下人都查了一番,那個時辰不在自己位子之上的人,唯有三人,看似跟她絕無半點關係,但若要深究,就免不了嚴刑拷問,他自然不能擅作主張,要征求她的意思。
穆瑾寧從公孫木陽的手中接了寫著這三個宮女名單的白紙,看了一眼,卻盡是完全陌生的名字,她連一眼都不曾見過的人,都在不同的宮裏做差事,甚至鮮少有機會見到她,這三人之中當真會有真凶?
她放下手中的藥湯,神色自如,輕輕說著,不見喜怒。“我雖不想冤枉無辜之人,但此事可大可小,要是饒恕此人,往後這宮裏還說不準要發生什麼大事來。這樣吧,公孫大人,你領她們每人換一身夜行衣,蒙著麵,到我麵前來給我指認,雖然沒見過她的真麵目,卻也記得她的身形大概。”
“老臣這就讓人把她們三人帶來。”
公孫木陽站起身來,走出偏殿,吩咐榮公公將已經關了半日的三個宮女帶到這兒來。不消一刻鍾的時候,穆瑾寧便見著這三人,她偏過頭,要紫鵑把兩扇窗都關上,屋子裏一片安謐無聲,大好的陽光被阻隔在窗外,看不到一分,整個屋子頓時黯然幾分。
正如她所想,這幾個宮女都換上了黑衣,也以蒙麵巾蒙上了臉,穆瑾寧起身,緩步走過每一個宮女的麵前,細細審視。
她記得跟她麵對麵的時候,那個人約莫比她高了兩寸的個子,她的手腕纖細,更該是身子拔長瘦弱之人,隻是這靠右的兩人,一個個子比她更矮小,一個跟她約莫一樣。穆瑾寧皺了皺眉頭,腳步重新停在最後這一人的麵前,拉起她的衣袖,右手輕輕扼住此人的手腕,麵色卻越發難看起來。
這人雖然身形跟那人差不多,但骨架稍大,她一手扼住的手腕,並非瘦弱之人般纖細,穆瑾寧眼神一暗再暗,轉過身去,久久不曾開口。
“有您要找的人嗎?”
公孫木陽見穆瑾寧背著身子,無人可以看到她此刻的神情,更因此無法而揣摩她的心思,但此刻偏殿裏麵如此安寧,過分的安寧,似乎預示著此事並非水落石出。他花白的眉毛皺成一團,低聲追問。
當然,這件事原本就棘手,越是簡單的事,就越是難以破獲。很難查到真凶,隻因除了穆瑾寧再無別人見過那個人,又是下過雨的晚上,出行的下人本就寥寥無幾,幾乎都在自己的宮裏服侍主子。此人是宮裏的人,知曉來回巡視侍衛出現的時辰,自然會刻意避開這個時辰,也沒有侍衛見到形跡可疑從偏殿離開的凶犯。這樁案子,就像是無頭屍般,不是幾天之內就能出結果的。光是讓掌事協助他調查此事,就已經驚動整個宮裏的人脈,這三個宮女哪怕不是穆瑾寧要找的可疑的人,本該當值的時候卻不在位子上,逃脫了嫌疑之後,她們也少不了挨一陣打。
穆瑾寧緩緩搖了搖頭,她不曾轉過身子,不疾不徐地道出一句:“她們不是我要找的人,大人放她們回去吧。”
公孫大人朝著榮公公使了個眼色,榮公公再度將這些宮女帶下去,見周遭再無外人,公孫木陽才沉聲追問。
“您心裏,是否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
“有是有,但她並不在公孫大人的名單之內。”穆瑾寧幽然轉身,盈盈走回軟榻前,直直望入公孫大人的眼底深處,此言一出,公孫大人自然麵色大變。
他沒想過這個女人,心思如此縝密,她並非一無所知,而是要看看此人是否會被他查出來,自己沒查出來,倒是讓她看了一回自己的笑話。
他明明已經查的萬分仔細,但還是有了漏網之魚,公孫木陽想到此處,他並不知曉她跟宮裏的何人交惡,謀害皇嗣當然是幾位後妃最有嫌疑,但凡事若是如此想當然,也或許會讓真凶逍遙法外,為此,他才不曾過問她的私事。公孫木陽沉默了半響,才打破這陣安寧,眼底沒有任何一絲笑容,顯得過分嚴肅。“這也並非不可能的事,若是主子袒護,說了假話,就能將那個下人的行蹤徹底掩埋幹淨。”
“公孫大人準備如何辦理此事?”穆瑾寧的麵色平和,從矮桌上擺放著的繡好的幾張白絹,挑選了其中一張白絹,遞給公孫木陽,他起身接了過來,這一幅繡圖,水麵上遊著一隻彩色鴛鴦,他眼神一暗,已然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這宮裏,定是有一個人,名為鴛鴦。
若是此事屬實,別說這個為虎作倀的下人,哪怕是她的主子,或許也難逃重罰,畢竟那三個妃嬪不過是貴人身份,並非難以撼動。
公孫木陽笑了笑,滿臉皺紋更加明顯,說的輕描淡寫,宮裏人一旦犯了錯,很難追究人情。“宮裏自有嚴格宮規,也沒幾個硬骨頭可以扛得下來。”
若是由公孫木陽去做的話,也免去她不少麻煩,見鴛鴦莫名消失不見,祺貴人會更加陣腳大亂。
到時候,求救無門的話,祺貴人還不是要主動出現在她的麵前?但或許,她也會不顧鴛鴦死活,想要將此事徹徹底底埋葬在地下,依舊隨性自在而活。
祺貴人是一個狡猾又伶俐的女人,就像是百獸中的狐狸一般,若是興師動眾去質問祺貴人,她絕不會說一句真話。最終不了了之,說不準鴛鴦礙於主子威嚴,也死咬不放的話,光憑嚴刑逼問,也是讓此事變得不太光彩,更不站得住腳。到最後,說不定死的,也隻有一個卑微的鴛鴦罷了。
她輕輕喟歎了一聲,眉眼之上覆上淡淡愁緒,趙尚說過她不能太過專注於一件事上,放寬心休養身子,過些愜意從容的日子,但因為此事,她如何能跟徹底寬心?哪怕那一次推她的人是鴛鴦,卻也無法徹底證明紫鵑是否暗中跟祺貴人有所牽連。
看來,她似乎要掘地三尺,才能將所有事都查個清楚,祺貴人至今能毫無痕跡地做了這些事,身邊絕不會隻有一個鴛鴦罷了。
她,不但要除掉祺貴人而言,而是要將對她有害的所有人,全部連根拔掉。
這個宮裏,跟朝堂是一樣的,唯有肅清宮闈,才能在宮裏立身。若是毒蛇咬人,拔掉它有毒的利齒,也隻是第一步,最終也不會留下這其中的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