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3 / 3)

徐硯沒想到她扯住自己,居然是要說這些。

他錯愕,目及之處是晴碧的天空,夏日的陽光灼著他的眼,灼得他眼眶發熱。

他以為......小姑娘會怕他。

原來,在她心裏,自己是這樣的一個人。溫柔嗎,他自己都不知道。

將將才築起的決心,轟隆一聲就崩塌了,萬千意誌,竟敵不過小姑娘的一句溫柔。

徐硯輕輕去握了她的手,什麼都沒說,隻帶著她前行。這一刻,他心裏無比希望自己是已長成參天的大樹,為她遮風擋雨,不讓外界的渾濁侵她一分。

此生他都沒有這樣急迫過,甚至對他向來淡薄的權與利有了渴望。

他似乎懂得宋霖鋌而走險的真正原由了。

——隻為初寧風雨不侵。

這一個從來都隻會溫暖的人小姑娘。

初寧被他重新牽著走路,悄悄地抬頭,看到他堅毅英俊的側臉。他眼眸中是她熟悉的柔和,折射著陽光,帶著暖暖的溫度。

小姑娘就偷偷抿嘴笑,徐三叔果然是再溫柔不過的人了。

當日,初寧和吳馨宜玩了個盡興才各自歸家。

才從馬車下來,就見到徐大老爺身邊的小廝把徐硯請走,她帶著丫鬟回去院子,準備換身衣裳就到碧桐院。把今兒買的小玩意分給徐家姐妹。

徐硯被請去了大老爺的書房,窗邊一株枝葉濃密的大樹遮去夏日炎熱,徐大老爺就站在臨窗的書架前。

見到弟弟前來,他臉色十分難看。

“你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突然會傳你要調去都水司浙江分司!”

大老爺直接就摔了剛找到的書,平日的儒雅在此刻都變成了淩厲。

徐硯抬了抬下巴,直視他說:“朝廷要派我去,我去就是,這不正好也合大哥意。我進了工部。”

“你!”徐大老爺被弟弟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他是想讓弟弟進工部,但並不是離京去什麼浙江!

這一出去沒有幾年焉能回來,京城裏等六部空缺的都要排到午門去,難不成還會專等著給他留!

徐大老爺又氣又急:“我會去走動,看能不能把你留在京城裏!”

徐硯沒有說話,那樣的神色落在大老爺眼中便是倨傲、忤逆!

看得出來,這三弟分明是什麼都知道。

徐大老爺氣到話都說不出來,最後一揮手把人趕走,自己去跟母親說這樣的大事!

能傳出消息來,十有八|九是聖意已定,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無力回天。

盡管弟弟外放於他來說有利,可到底不想他出去吃那些苦頭,浙江還剛剛出了事。

徐大老爺神色嚴肅,請老母親到內室聽自己說話。

徐老夫人聽到小兒子居然謀了外放,並且沒有與兄長提起一句,如今就差一紙調令。

她急得手心都是汗:“——他怎麼就做這麼大的決定!”

老人拿著拐杖敲地麵,連連說了三遍。

“母親,兒子這就去探聽下情況,就是怕來不及了。”

徐老夫人聞言虛虛地看向長子,就那麼出了一會神。好半天,徐大老爺才聽到她喃喃地說:“不要去了,他想走就讓他走吧。”

“娘?!”

徐大老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哪知老人似乎十分疲憊地擺手:“讓他去吧,他也長大了。若不是郭家,他可能也和別人一樣,成家立業,孩子都會滿地跑。我們總打著為他好的名頭,將他拘禁在身邊,其實是我們錯了。”

老人的話叫徐大老爺慌亂站起來。

徐老夫人繼續說道:“這麼些年,老三怕也呆煩了,你再阻止,這份兄弟情恐怕也得斷在這裏。罷了,叫他去吧,或者他自己能拚出平步青雲。”

“他總要自立門戶的。”

老人說著,似乎是笑了笑。她總想護著的牙牙學語的小童,如今已露出鋒芒,她做母親的,該欣慰才是。

徐大老爺怔愣在老母親跟前,良久一拱手,淡淡說道:“既然娘也同意,此事我與二弟說一聲。”

說話,快步離去,心裏有他自己也品不明白慍怒。

或者是一種被脫離掌控的不忿。

初寧和徐家姐妹見到長輩麵色不虞離開,都坐在西次間探頭,再看廳堂裏遲遲不見老夫人的身影,隱隱猜測家中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當晚,徐家人齊聚,初寧卻明顯感覺到氣氛壓抑。長輩們的臉上帶著笑,卻比平時更沉默,晚輩們也沒敢隨意說話,一頓飯用得沒滋沒味。

用過飯,徐硯喊了初寧散步。

青年的肩頭落著月華,幽幽光華映得他側麵輪廓深邃,氣質沉靜,如同平靜的清泉。

初寧抬頭看他,總感覺他有話要說。

走過一叢芭蕉樹的時候,徐硯果然停下腳步,低頭朝她微微一笑,然後蹲下身,雙目與她平視。

“卿卿,徐三叔恐怕要離京幾年。徐三叔在京城什麼都做不了,於你爹爹的幫助亦有限,徐三叔想護著你,想幫宋兄平反,隻能讓自己變得不可摧。”

初寧凝視著他,有一瞬大腦都轉不動了。

徐三叔說什麼?

徐硯見她出神的樣子,心裏十分不安,愧疚難忍。他說要一直守著她,寵著她,結果要食言,他並不能帶她。

且不說在外邊比家裏艱苦,他也沒有能帶她的理由。她是小姑娘,內宅才更加適合她,有他母親庇佑,比跟著他漂泊強得多。

“卿卿,抱歉,要留你一個人在京城幾年。”

他強壓下翻湧的情緒,和她說抱歉。他以為自己內心早已無堅不摧,可麵對這麼一個小姑娘的時候,他再無法心無波瀾,小姑娘用她的善良溫暖牽動著他。

百煉該成鋼,唯獨麵對她,隻想給她世間最好的溫柔。

他實在不忍,說到最後,竟生出不敢與她對視的情怯。

初寧終於聽清了,徐三叔說要離開。

幾年歸期。

她心髒猛然劇烈跳動起來,快到讓人要喘不上氣。讓她想到父親離開前的那夜,父親說她以後一個人定要堅強,隻有內心堅強,才可以無堅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