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坐在那裏,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2 / 3)

記者們在此時一擁而上,在場的運動員都在省賽中露過臉,名字都是叫得出口的。而席琰,顯得讓人陌生得多,可是她剛剛的表演,又讓人禁不住想要更多地了解她一點。

她跟方教練被三名記者圍著,攝像機在他們麵前晃過。方教練應付這些事情得心應手,席琰在旁邊,隻是簡單地回答著幾個問題。

人群突然躁動起來,首先反應過來的是靈敏的記者。

剛剛一聲驚呼,讓眾人紛紛放大眼睛豎起耳朵。

“簡言之耶,他重回冰場了。”一名女生運動員難以抵擋簡言之冰刀傳奇和當紅偶像的雙重身份放聲喊出一句。在注意到觀眾席上那個稍顯異類,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生時,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就是這兩眼,讓她驚喜不已。

雖然簡言之現在身處娛樂圈,可是作為冰刀界的驕傲,而今天又是國家隊冰刀的選拔決賽,他們這些體育記者自然是不會放過對他的采訪。

可是人群裏,早已經尋不見那個眾人熟悉的身影。

而在話到嘴邊還沒被采訪完記者就跑不見的方教練身邊,是渾身顫抖的席琰。

他到底要做什麼?

小小的插曲並沒有影響裁判員的工作,教練與運動員們等在觀眾席上,結果即將公布。

綜合三場比賽和省隊送上來的資料,名額敲定,席琰是第四個揭曉的。

她暗暗藏住心裏的激動,等待最後一個名字的公布。

卻不是陳樑。

她看過去,陳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退出冰場,不見他的身影。

陳樑的教練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兩鬢有白,站起身來,目光淩厲:“為什麼沒有陳樑的名字?”

他雖然對陳樑過於新異的表演方式一直存有異議,但不可否認的是,陳樑在這之中,確實是最有潛力的苗子。他親自訓練起來的運動員,各項最優,沒有理由在最後一關被刷下來。

裁判員翻看了手裏的資料,聲音裏帶著不屑:“陳樑謊報年齡沒有資格進入國家隊,這是古教練您送上來的資料裏寫著的,難道您自己忘了?”

坐在體館裏的十幾個人驚呼聲四起,古教練的臉怒成紅色,他上前搶過資料,一頁一頁地翻看:“這不可能!”

席琰扯了扯方教練的衣袖,眼神一投過去,方教練就側身過來輕聲同她解釋:“改齡是運動員的大忌。不隻是冰刀,國內各項運動都潛在著改齡這一項。一部分因為比賽有年齡限製,”方教練停頓了一下,口齒幹渴一般發出沙啞的聲音,“還有一部分,是因為急功近利。”

席琰看著他,滾動的喉結裏語氣沉悶:“就好比一個十八歲的運動員,年齡改成十六歲,拿著比同賽級選手多兩年的訓練參賽,以大打小怎麼會不贏?”

古教練在一堆資料裏終於翻找到陳樑的那一份,而在他親自送上來的資料後,還有一張關於陳樑改齡的說明。他拿起那張報告,厲聲說:“這是誣陷,我沒有送這份報告上來,這肯定是有人誣陷!”

裁判員左右交涉了一番,穩定下來古教練的情緒:“古教練,這份報告是從你們省隊直接遞送上來的,如果你覺得是有人誣陷,我們隻能采用骨測式驗證。”

不等席琰再問,方教練沉聲解釋:“骨測就是以初檢、戶籍檢查、照相、骨齡測試以及鑒定五個環節為一體對手腕部骨成熟度的測試,手腕部骨骼的成熟度與其他部位骨成熟度的一致性高,更適合用來反映全身發育,而骨齡與實際年齡相差在一歲左右是正常,而有些運動員為了比賽資格往往隻會改動一歲的年齡。”

古教練麵上尷尬,骨測,對運動員來說,不管結果如何,都會在檔案裏記上一筆。他處於兩難的地步。

而就在這時,剛剛退出體館的陳樑返身回來,他站在裁判席旁,麵對著大家。

開始在笑,在大家的注視下,他正了正臉色:“古教練,不用那麼麻煩了,我承認。”

唏噓聲在體館裏豁然而起。

他走過來,從古教練手裏拿過那張報告,聲音微微有些哽咽:“因為這張報告,我擔驚受怕了兩年,現在終於輕鬆了下來。這是件好事對不對?”

他不是問在場的其他人,而是在秘密被無情揭開之後,他終於從心裏那個繭團裏走出來的釋然。

他走近古教練,深深鞠下一躬:“對不起。這兩年讓你在我身上費了好些力氣,可是沒想到我從一開始就辜負了你。對不起。”

他轉身再次走出體館,背影裏帶著他最後的一絲倔強。

席琰跟著他走出體館。

我們這一生,永遠在為些什麼東西追逐,如果不是因為心裏那卑微的堅持,誰又肯願意這樣被人一刀抹殺就此退場。

在陳樑的心裏,他太知道冰刀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是並肩作戰一路走來最不能舍棄的夥伴,是他曾經棲身在永夜裏終於將他帶進光明的繩索。他不想放棄,可是到今天這一步,不隻是單單因為他不想放棄,就能繼續走下去的路了。

陳樑走走停停,席琰跟在身後幾步的距離。

風從樹枝間吹過,沙沙聲奏樂這場決賽之後的喜悅。陳樑在空地坐下,陰影投在草坪裏,灰綠一片。

席琰在他身旁站著,身子挺立,遮擋住了不少陽光。

“坐下吧,我可不忍心讓一個女孩子替我擋太陽。”他明明是開著玩笑的語氣,席琰卻在那一刻覺得悲涼侵體。

她坐下,眼睛看著隔著好遠的居民樓上,一兩隻鴿子撲翅而下。

“就這麼放棄了?”

聲音很輕,但陳樑肯定會聽見。

陳樑轉過頭來看她,馬尾辮,還沒換下的冰服緊貼在身上,背上有微微的汗漬。坐在他旁邊的女孩子在陽光裏顯得尤為好看,還有她那雙眼睛,像極了當年戾氣滿身的自己。

“沒有,”他故意停頓,“隻是在想怎麼重新開始。”

席琰的目光收回來時,陳樑已經起身。

他真的很高,投下的陰影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像一個小小的圈子。

“可能你不知道,我這個人啊,越得不到什麼就越想要。”

“既然事實被人說開,那我就不用再藏著掖著了。想想怎麼重新開始最實際,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