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的!我可舍不得她為我吃苦。當初我選擇了消防行業,怕耽誤她就提了分手,沒想到她卻背井離鄉,一路找到這兒堅持和我複合。我都已經混賬過一次了,怎麼敢再狠心地拒絕我的傻姑娘呢……”
那泛著戀愛酸腐氣息的語氣啊,真是讓人羨慕;那眼角眉梢凝滿的笑意啊,都是一個男人對於他的傻姑娘滿滿的愛。
可現在,他的傻姑娘,就這麼永遠地失去了他。
在他們領完證的第二天,就這樣與他天人永隔。
細雨打在人臉上,模糊了洛檸的視線,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王沅沅也被這始料未及的一幕給嚇傻了。這一次,麵對消防員的解救,她並沒有再掙紮,整個人都木木的,臉色僵硬。
順利地將王沅沅從死亡邊緣拉回來之後,洛檸反手就直接甩了她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無比清脆。
她緊鎖著王沅沅的臉,眼神冰冷。
“都是爹媽生父母養的,憑什麼你的自殺要讓別人來給你買單?你知道他才幾歲嗎?他才二十四歲啊!他才剛進入他人生最美的階段,他才剛擁有他美麗善良的妻子。為了從事這一行,他原本放棄了他的愛情,可他的妻子卻不離不棄。在昨天,他們的愛情長跑終於落幕,他終於和他心愛的傻姑娘領了證。可今天,他就這樣沒了!為了救你和你的孩子,他就這樣沒了!你摸摸你的良心,好好問問它,它不會痛嗎?”
聲嘶力竭,洛檸不顧一切地想要將自己的情緒發泄出來。
為什麼從事這一行就要挑起別人難以承受之重?
為什麼有些人的錯非得讓另一些人為他們承擔?
為什麼有些人就不能多珍愛自己的生命,讓別人少為他們操點心?
為什麼世上就不能少點危險,少點傷害,少點痛苦,少點因從事高危職業而犧牲的人?
然而,這個命題似乎永遠都是無解的……
將王沅沅交由兩名戰友照顧,洛檸飛也似的趕到商場樓下的案發現場。
淅淅瀝瀝的小雨中,那兒早就圍了一圈人,一把把傘撐起了一個天地。
從人群和傘的縫隙中,洛檸見到的是摔得血肉模糊的身影。血水不斷湧出,在小雨的衝刷下,從那包圍圈中一點點流到她的鞋邊。
她顫抖著身子,隻覺得心痛得厲害。
來不及了,注定來不及了。
急救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沒過多久,就有抬著擔架的醫生和護士下車,人群自動為他們散開了一條道。
這時,洛檸才徹底瞧清楚了。
由於麵朝下,史曙的頭部摔得麵目全非。他被轉過臉時,已經沒了呼吸和脈搏,當場就被蒙上了白布抬走。他頭上戴著的大氈帽在他墜樓時就脫離了身體,此刻,正躺在不遠處的地上。
帽徽閃耀,融入了國徽和展翅雄鷹,盾形兩側環繞了橄欖枝和鬆枝。
這是身為一個消防員的榮耀,這也代表著他與國家和人民簽訂了生死契約。自此後,他的生命將排在國家和人民之後。
“等一下!”洛檸撿起屬於史曙的大氈帽,疾步追上抬著他遺體的幾人。她沉痛地開口:“請允許我將帽子給他戴上。”
白布重新被掀開,露出那張血肉模糊的麵龐。
這個總親切地喊她“洛姐”的男孩,永遠地離開了她,永遠地離開了他們的隊伍。
可他,不會真的離開。
她替他戴好氈帽,朝他敬禮。廣場上,排查危險與參與救援的消防員們陸陸續續彙集,他們站成筆直的隊伍,麵向史曙,集體敬禮。
細雨打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凝聚成了一場無聲的告別。
這時,洛檸瞧見了另外兩個擔架上被抬走的人——
一個孩子,以及一個女人。
洛檸鄭重地替史曙蓋上白布,不敢耽擱地奔到了孩子那邊:“這孩子是不是還有救?他會沒事的對嗎?”
沒有當場蓋上白布,那就代表著還有救回生命的可能。
這是史曙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想要救的小生命,如果可以,她希望上天垂憐,保佑這個無辜的孩子沒事,能夠讓史曙因此而付出的生命有所回報。
“孩子墜落時正好被一名女士接住,我們剛剛簡單檢查了下,孩子沒有生命危險。反倒是那位女士,恐怕性命堪憂。”
洛檸提起的心稍稍緩了緩。然而,當隨著護士眼神示意的方向瞧見另一個擔架上的人時,她那顆心急速下墜。
沈絲玫!
不,怎麼會這樣!
此刻,女人的臉上毫無生氣,靜靜地躺在擔架上,手臂自然下垂,仿佛下一瞬,她的生命就會離開。
明明之前她還在忙著采訪,還在想著為消防貢獻自己的一份力。可現在,她居然變成了這副樣子……
一個女人,在關鍵時刻,做出了連男人都未必敢做的壯舉,拚盡全力用她的雙手去接從七樓天台墜落的孩子。
她,真的好傻啊。
可世上正是因為有了像她和史曙這樣傻的人,才會有更多的人擁抱了幸福。
洛檸衝到了沈絲玫的擔架前,隨著她上了救護車。
“玫子!玫子,你能聽到我說的話嗎?你不能有事,你一定不能有事你知道嗎?玫子,求求你一定不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