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行業本來就危險,那天晚上,池斂和母親池畫在暗處親眼看見了炎冽被殺害慘死,當時的池斂還小,親眼看著父親被折磨,錐心似的疼,莽莽撞撞地就要跑出去救爸爸,可是,最後卻被池母捂住嘴巴生生拉住了,池母沒有辦法,她不能讓兒子出去,兒子出去了,不僅丈夫會死,連兒子也會死。
家人團聚的夢就這樣狠狠地碎在了殺戮之中。
池斂的父親炎冽最後是在中彈後被車碾壓至死亡的。
車輪碾壓人體,這個殘忍血腥的畫麵從此以後成了池斂的夢魘,是自內心升騰而起的恐懼。
***
咖啡廳裏蕩著一個個音符,曲調舒緩清心,一個碼著整整齊齊書本的書架貼在磚紋牆麵上,天花板上吊著一盞盞氤氳著柔和光線的燈盞。
池斂和陸漌衡揀了這家店的落地玻璃窗邊的一張桌子坐下了。
陸漌衡麵前的咖啡熱氣霧團般湧上來,而後在空氣裏散成絲絲縷縷。
池斂右手前臂懶懶地架在桌沿邊,他不喝咖啡,手裏把玩裝著白開水的玻璃杯。
方才陸漌衡已經和池斂談了一會兒話了,基本上也了解了他最近來情緒不太穩定的原因。
現在池斂的狀況已經比以前好了很多,陸漌衡現在跟他交流,完全是放鬆的狀態。
兩個人跟兄弟無異。
陸漌衡一身白襯衫,儒雅溫潤。
他啜了一口咖啡,將咖啡往桌子上輕輕一放。
“這次來畔城,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嗎?”
陸漌衡了解池斂的過去,自然知道他來畔城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把曾經那個讓他父親慘死得連個人形都不成的凶手找出來。
池斂骨節分明的手指貼在透明的玻璃杯壁上,襯得他的指節更加禁欲好看。
他抬眸看向陸漌衡:“沒。”
畔城這幢別墅,以前池父炎冽和池母池畫一起入住過,池斂小時候也在這裏生活過,池斂回到這裏住,就是想自己引出當年那個殺害父親的凶手,畢竟凶手肯定知道池父住過這棟別墅,而池斂一過來住,就擺明了他是炎冽身邊人的事實。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想報仇嗎?”陸漌衡問。
池斂閑散抬手,玻璃杯沿搭上他那像極了父親的好看的薄唇。
半晌後,他手又往上微微抬了一點兒,白開水漫過他的雙唇,淌進喉嚨裏:“嗯。”
默了一會兒後,池斂道:“我不是聖人。”
驀地,他淺色的眼瞳裏閃過一絲淡漠又陰鷙的冷意。
“我不可能會以德報怨,他殺了我父親,我會報複。”池斂的聲音冷得像結上了一層冰,“就像宋家那廢物,我有權利不救他。”
宋寅,扔了他母親骨灰的那個人,池斂當時想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池斂父親的墓地就在後麵的山頭上,池斂三年前就是抱著池母的骨灰上去見父親,後來下來便攤上了宋寅這個神經病,換誰誰不炸。
要不是當時宋寅走運,剛好是被車碾壓過去的,車碾壓人體這點正好觸及了池斂的恐懼點,宋寅估計當時就能被憤怒的池斂活活打死。
陸漌衡微微一笑,倒是被他逗笑了。
“行啊小子,話真的多了不少了,不錯。”
池斂轉著玻璃杯的手忽地一頓,想到了薑誘。
而這時,陸漌衡嘴角挽著禮貌性的笑,道:“看來戀愛真的有魔力。”
池斂聞言,清咳了一聲,抬手,掩飾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當他摸了兩下鼻梁後,想起坐在自己對麵的陸漌衡就是心理醫生,這點小動作和微表情根本逃不過他的眼。
於是池斂幹脆放下了手,兩秒後,卸下了不好意思,淡定又坦然:“嗯。”
***
池斂離開了咖啡館,遼遠的天幕像被潑上了濃墨。
他頭上仍舊扣著黑色的棒球帽,棒球帽壓得低低的,一雙淡冽的桃花眼隱匿在黑暗中,露出的下巴線條流暢好看。
像一個天生為黑夜而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