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2 / 3)

宋培臣望著簡玨離去的背影,麵色驟然冷沉,眼底閃過一抹陰鷙,好個寧郡王,果然名不虛傳。能讓凶殘狡詐的匈奴人膽戰心驚之人,果然是有過人之處。今日竟連自己也被簡玨繞了進去,最後倒成了他的跑腿了。

“相爺。”這時,宋管家回到涼亭,見亭中隻剩宋培臣一人,一時有些不解,便走近宋培臣出聲喊了一句。

“南兒呢?”想起今日讓他丟人現眼的宋南,宋培臣心底更覺氣悶。

“公子去宋園看望大小姐了。”宋管家如實以報。

“哼,婦人之仁。”宋培臣冷哼一聲,隨即站起身,吩咐道:“備車,本相要進宮一趟。”

“是。”宋管家不敢有半絲懈怠,立即走出涼亭準備馬車。

宋園內。

宋南麵若寒霜地坐在玉輕塵的對麵,而玉輕塵卻是一手支在窗棱上,雙目盯著樓下院中的景色。

半晌,玉輕塵轉過頭,笑看向宋南,低聲道:“行了,哥哥,宋管家已經走遠了。”

聽到這一句,宋南猛地呼出一口氣,臉上寒霜瞬間隱去,改而換上一副淺笑的麵孔,搖頭嗤笑了下,感歎道:“我今日總算是見識到寧郡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了。”

瞧著宋南放鬆的神情,玉輕塵搖頭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團扇為他斟了一杯清茶,這才開口說道:“哥哥也不遑多讓。你沒看到,方才宋管家跟在你身後焦急萬分的模樣,想必是被你嚇到了。”

宋南接過玉輕塵遞過來的茶盞喝了一口,緩了口氣,“還不是為了配合寧郡王演戲?否則宋培臣又豈會這般容易將你換那塊兵符?隻是……”

說著,宋南臉上笑意散去,改而換上嚴肅的表情,認真地看著玉輕塵,問道:“輕塵,你不介意簡玨拿你當作貨物交換?我雖知今日之事是權宜之策,隻是簡玨太深不可測,若這一切是假象,吃虧吃苦的將是你,你就這麼肯定簡玨不會負你?”

宋南心底擔憂,這個妹妹自小命運多舛,他不希望妹妹再遇負心漢,否則,倒不如將輕塵一輩子帶在他的身邊。

看出宋南發自內心的關心,玉輕塵心底一暖,淺笑著搖了搖頭,神色卻極其堅定,同樣認真道:“對武將而言,最為重要的便是將士。更何況是五萬精兵強將,這對簡王府而言是何等的珍貴。他拿出珍貴之物換我一個,我為何不點頭?更何況,哥哥也說這是權宜之策,又何必有這樣的擔憂?”

見玉輕塵並無半點擔憂之色,宋南低聲道:“看來,你們二人早已商量好了。”

“兩情相悅,最基本的便是信任與坦白。我不欺他,他不瞞我,這才能長久。哥哥,我知道你擔心簡玨將來會負我,隻是,他那樣的一個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又何必為了我而費心設計這些?他也不必為了我而冒這個險。”玉輕塵寬慰著即將失去妹妹的哥哥,心底有些好笑,卻又為宋南的關心擔憂而暖心不已。

玉輕塵說得認真,表情亦是虔誠,宋南聽之看之,嘴角浮上一抹苦笑,心中卻清楚,這妹妹當真不是自己的了,已經被簡玨那家夥給完完全全的霸占住了。

唉,罷了罷了,女生外向,這句話果真不假。幸而輕塵身後還有女國支持,將來若簡玨心思不純,自己定會為妹妹討回公道。

玉輕塵並未漏掉宋南嘴邊的那抹苦笑與眼底的那絲堅韌之色,心底滿是感動,伸手握住宋南的手,笑道:“哥哥放心吧,我心中有數。”

聞言,宋南不禁腹誹,心中有數也改變不了他妹妹被搶的事實。

一時間,宋南情緒忽而低落了許多,隻悶著頭喝著玉輕塵為他倒的清茶。

“小姐,宋管家又來了。”內室中一片寧靜,水綠淺笑著走了進來,輕聲稟報外麵的情況。

“又來了?”玉輕塵挑眉,忽而又展眉一笑,心底已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

“讓他去花廳候著。”宋南聽到宋管家又折返了回來,原本不爽的心情更加不悅,放下手中的茶盞出聲道。

水綠抬眸看了看自家小姐,見玉輕塵對她輕點了下頭,低聲回道:“是。”

語畢,水綠對二人福了福身,繼而轉身離開內室。

“看來,他已經將事情辦妥了。”玉輕塵目光掃過宋南略微嚴肅的表情,輕笑著說道。

“走吧,看看他為你準備了什麼聘禮。這些東西既然送到你的院子,你自個收好了,莫要入了那對母女的手中。”宋南跟著玉輕塵站起身,卻仍舊有些擔心地叮囑道。

玉輕塵點頭,與宋南一同走向花廳。

“公子,大小姐。”見兄妹二人走入花廳,宋管家淺笑著對二人行了禮。

而此刻的花廳內早已堆滿了一箱箱的聘禮,數量之大讓人咋舌。

“請大小姐過目,這是簡王府送來的聘禮單子,奴才已命人將聘禮盡數搬入宋園,除去花廳的這些,尚有不少暫時放在院子中,隻等大小姐清點完入庫。”宋管家一麵說著,一麵將手中捧著的那份極厚的禮單交給玉輕塵。

玉輕塵接過禮單後便轉交給水綠,吩咐道:“你帶著啞娘將禮單上的東西全部核對一遍,再將聘禮暫時收入咱們院中空著的廂房內。”

“是,小姐。”水綠捧過禮單,對啞娘點了點頭,二人一同步出花廳。

“還有何事?”見宋管家並未在上交禮單後立即離去,玉輕塵淡聲問道。

宋管家見這位大小姐極有主意,便笑著開口,“相爺讓小的囑咐大小姐,明日宮宴,大小姐可隨夫人用過午膳再進宮。”

“知道了,若沒有其他事情,你去忙吧。”玉輕塵點頭,表示自己已經將宋培臣的囑咐聽入耳中,遂將宋管家打發離開。

“既如此,你今日早些歇息吧,明日進宮,怕又要麵對那些麵目可憎之人。”直到宋管家離開,宋南這才開口叮囑玉輕塵。

聞言,玉輕塵抿嘴一笑,卻也出聲囑咐宋南,“哥哥明日也小心些,刀劍無眼,可別讓自己受傷了。”

宋南慎重地點了點頭,遂轉身離去。

九月十五日,晌午。

用過午膳,宋夫人便派人前來宋園傳玉輕塵,告知她出門進宮時辰已到。

玉輕塵今日擇選了一套鵝黃色裙裝,縷縷青絲被挽成髻,再以珠釵點綴,隻是與往常一樣,素雅絕美的臉上依舊脂粉未染。

玉輕塵領著水綠與啞娘一同步出宋園,待來到相府門外時,發現門外則停著兩輛馬車,宋夫人的婢女立於第一輛馬車外頭,看到玉輕塵後對她福身行禮,隨後才登上身旁的馬車。

見狀,玉輕塵明白宋夫人是不想與自己同坐一車,這才命宋管家準備了兩輛馬車。

隻不過,宋夫人怕也不知,自己也並非願意與她同乘一車,她此舉倒是正中玉輕塵的心意。

待主仆三人坐上馬車後,相府侍衛這才護送自家夫人小姐往皇宮駛去。

“小姐,今日天色可真好。”雖然已到秋日,但外麵日頭威力不減,依舊火辣辣地照射著大地,水綠掀開車簾看了眼外麵的景色,見日頭毒辣又忙將車簾放下,轉身坐好笑著對玉輕塵說了一句。

玉輕塵勾唇一笑,目光似有若無地掃了眼沉默地坐在車中的啞娘,這才對水綠說道:“皇上設宴,總會讓欽天監精算當日的氣候,自然會挑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正說著,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與車輪滾動碾過青石路的聲響。

‘咚’一聲巨響,不等車內的玉輕塵等人反應過來,玉輕塵三人乘坐的馬車竟被外麵衝過來的馬車狠狠地撞偏了過去,一隻車輪更是被撞得脫離了馬車,滾到了一旁。

一時間,玉輕塵乘坐的馬車左右劇烈晃動,已有翻到的趨勢。

“保護大小姐。”聞聲而來的相府侍衛立即跑了過來,眾人扶住馬車,暫時穩住將翻到的馬車。

“小姐,咱們快下去吧。”水綠麵色蒼白,與啞娘二人一左一右護在玉輕塵的身旁,感受到身下的馬車從劇烈晃動到此刻暫時的平靜,水綠忙護著玉輕塵走出馬車。

玉輕塵麵色沉靜,冷靜的眼眸中卻帶著一絲寒意,領著水綠啞娘快步走出馬車,果真見自己乘坐的馬車被人撞離了一隻車轅,相府侍衛則扶著即將翻到的馬車。

而那輛突然失控衝撞過來的馬車亦是有些淒慘,拉車的兩匹馬兒均是頭破血流,馬車更是因為撞擊而缺了一角。

隻是……

玉輕塵將對方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雙眸微細,心底卻已明了,遂抬頭看向那已經被一隻修長潔白大手掀開車簾的馬車。

“大小姐,您沒事吧。”行走在前麵的馬車亦是聞聲停了下來,宋夫人派貼身婢女過來詢問玉輕塵情況。

玉輕塵卻是冷目看著拿道從馬車內走出來的頎長身影,在看到湛然一張俊雅脫俗的臉出現在眼前時,玉輕塵眼底神色更冷,隻淡淡地對婢女說道:“我沒事。”

“郡王,卑職失職,許是這幾日天氣炎熱,因而這兩匹馬兒有些煩躁不安,讓郡王與玉小姐受驚了。”湛青跟隨在湛然的身後,待湛然站定在玉輕塵的麵前,這才出聲自責道。

“沒事吧。”湛然並未理會湛青的自責,隻專注於眼前的玉輕塵,滿含關心地問道。

玉輕塵瞧著湛然的神色與湛青的表情,已猜出這一切不過是湛然授意而已,隻是不知今日湛然挖空心思地攔下自己有何要事。

看著湛然眼底毫不掩飾的擔憂與關切,玉輕塵平淡有禮地對他福了福身,進退有度地輕聲回道:“多謝堯郡王關心,臣女很好。”

語畢,玉輕塵腳步已輕輕抬起,打算趁此機會脫身離開。

但湛然似是看透了玉輕塵的心思,不等玉輕塵抬起的腳落地,已出聲對身後的湛青下命道:“湛青,讓人分別去王府與相府,告知路上出了些意外,讓他們另派馬車過來接應本王與玉小姐。”

“是,郡王。”湛青動作極快,轉身便對身後的侍衛點了下頭,隻見兩名親衛瞬間騎上馬背,朝著湛王府與相府的方向奔去。

“郡王美意,臣女心領了,隻是唯恐母親久等,臣女還是與母親同乘一車。”玉輕塵沒有忽略湛然眼底的那抹堅持與隱忍,卻無意與他過多糾纏,便搬出前麵停車等候的宋夫人做擋箭牌。

“宋夫人為內命婦,自是不能陪著我們遲到,還是請宋夫人先行進宮。玉小姐不如就在綠音閣的雅間等候相府馬車前來,本王覺得這樣甚好。”語畢,湛然目光微轉看向杵在此處的宋夫人的貼身婢女,那原本在麵對玉輕塵時溫柔備至的眸光卻在眨眼間轉為冷肅,讓那婢女不由得自心底打了一個寒顫,不等玉輕塵開口,便急忙對二人行了禮返回宋夫人的馬車。

不一會,宋夫人的馬車再次啟程,竟是丟下玉輕塵獨自往皇宮而去。

玉輕塵麵無表情地看著絕塵而去的馬車,紅唇微抿,神色清冷,卻並未惱羞成怒大吵大鬧。

“輕塵,走吧。”正當此時,原本與玉輕塵隔著三步之遙的湛然竟悄無聲息地來到她的麵前,不顧周圍百姓的圍觀打量,湛然低頭對玉輕塵展顏一笑,繼而率先朝著綠音閣走去。

“小姐?”水綠心底擔憂,看著堯郡王方才含情脈脈凝視她家小姐的模樣,水綠心中滿是愁緒,但對方位高權重,又該如何擺脫堯郡王對她家小姐的糾纏不放呢?

“走吧。”玉輕塵卻是坦然受之,有些事情不是躲避便能夠風平浪靜的,有時候樹欲靜而風不止,倒不如迎難而上,到能找到解決的方法。

語畢,玉輕塵舉步上前,跟在湛然身後朝著不遠處的綠音閣走去。

一行人走入綠音閣,直接上了三樓雅間。

雅間清靜幽雅,隔音效果極好,木門關上竟半點也聽不到樓下的吵雜聲,看來商王府對這塊產業的打點是花了心思的。

湛然進入雅間後便走到桌旁坐下,安靜地等著玉輕塵。

玉輕塵則是帶著水綠與啞娘一同走到湛然對麵的桌旁坐下,亦是沒有開口說話。

湛然抬眼看了看護在玉輕塵身後的水綠與啞娘,視線在啞娘的身上稍作停頓,繼而轉開目光看向玉輕塵,這才柔聲開口,“昨日簡玨做客相府,隨後宋培臣便急著進宮麵聖,看來,宋相心中已有答案。”

湛然開門見山地說出昨日在相府內發生的一切,卻也讓人明白了他的手段。

一名郡王竟能細數知曉相府內發生的一切,可見湛然並非如表麵這般儒雅和煦。

玉輕塵見湛然雖聲音柔和,但眼底神色卻略顯得清冷,便知他心中怕早已有怒,卻又不想在他人麵前顯露,這才極力壓抑住心底的真實感受。

“堯郡王今日這般費心,就是為了與臣女說這些嗎?”端坐其位,玉輕塵麵色不改,始終顯得淡漠疏離,不想讓湛然有所誤會與曲解,更不想給自己引來更多的麻煩。

湛然卻並未立即回答玉輕塵的反問,而是再次抬眼看向水綠與啞娘,下命道:“你們二人去門外守著。”

想來,接下來湛然要說的話並不想被水綠與啞娘聽去,這才下命支開二人。

隻是,水綠與啞娘畢竟是玉輕塵的婢女,二人豈會擅自聽取湛然的命令而離開?

水綠心底大急,卻又不能越過玉輕塵直接反駁湛然,隻能看向玉輕塵,等自家小姐的命令。

玉輕塵見湛然麵色中已漸漸凝聚起凝重之色,便對水綠二人稍稍點了點頭,待二人關上大門後,這才出聲問道:“到底有何事,讓堯郡王這般謹慎小心?”

“輕塵,你我之間,非要這般陌生客套嗎?你可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比之簡玨,我更熟悉你的一切。”湛然正色地凝視著玉輕塵,忍著心頭對簡玨的怒意低聲說道。

玉輕塵聽之,淡淡一笑,隻是這抹淺笑中卻夾雜著讓湛然心覺此言的嘲諷與冷漠,“堯郡王,你身上的枷鎖太重,你身上背負的責任太重,你放不開這一切,卻又讓所有人為你改變,你覺得可能嗎?”

玉輕塵一針見血地說道,隻見湛然聽後麵色驟然轉白,蒼白的臉色與眼底頹敗的神色更是說明玉輕塵所言極對,讓他心中生出一絲慌張。

“或許上一次在相府之時,堯郡王並未明白臣女的意思。那臣女今日便一次說清楚吧。”玉輕塵看著湛然臉色的變化,心底微歎,卻還是開口說道:“你我自小跟著師傅學習武藝,對於我和宋南相同的容貌,你身為湛王府郡王定是早就有所察覺。可你卻隱瞞不說,想來定是有所思慮。皇室有古訓,皇子一律要出外遊曆。這一代的幾位皇子中,五皇子是嫡出,又深得皇上寵愛,偏巧又與您交好。因而您將自己跟隨天罡道人習武之事透露給五皇子,讓他見到了我,遂插手山穀之事,尋著理由將啞娘送到了我的身邊。”

“輕塵,你……”聽著玉輕塵一句句條理分明地細述事情的來龍去脈,湛然雙目微睜,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顯然是吃驚於玉輕塵竟能說出事情的真相。隻是更讓他震驚的是,當初膽小怯弱的小女孩,何時長成了這樣水晶一般的七巧玲瓏心,她是早已看透一切,還是經他人指點?

一時間,湛然心思微亂,看向玉輕塵的視線中已不僅僅是寵溺之色,更添了許多複雜神色。

玉輕塵不畏所懼,麵色淡淡,心情平靜,接著開口往下說道:“如今眾位皇子均已長大成人,心思也漸漸變大,可皇位隻有一張,若不鉚足了勁,即便是嫡出,想必也與那張九龍寶座無緣。湛王府這些年日益壯大,已有四大藩王府之首的架勢,拉攏湛王府,對於五皇子而言亦是極為重要的。將啞娘安插在我身邊,既能將我這個人質牢牢握在手中,又能從我身上窺視出你對朝政之事的想法,五皇子何樂而不為?至於師兄您,同樣的也是通過我身邊的啞娘而窺視五皇子甚至皇上的一舉一動。隻是……”

說著,玉輕塵稍稍停頓,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皆是她這些日子以來經過所見所聞以及自己的遭遇而推測出的,隻是如今看著湛然極為難看的臉色,想必她的猜測均已屬實,她並未冤枉湛然。

而接下來要說的,便是她穿越而來所經曆的一切。

“隻是,師兄您行事穩妥,並不貪功冒進。五皇子卻等不了這麼長的時間,更何況,齊王早已被封王,又是唯一一個沒有出外遊曆,而是被皇上留在身邊委以重任的皇子。這份危機感,讓五皇子對我出手,亦是想讓您抉擇到底該站在哪一邊。上一次在玉龍雪山,前來襲擊我的黑衣人,之所以悄無聲息地進入山穀,想必與啞娘脫不了幹係。而您適時的出現,想必也是五皇子透露的消息,這才敢在我遇險之前擋住了那刺客。師兄,您說,我分析的,可對?”玉輕塵抬眸看向湛然,平靜的眼眸中是清澈見底的目光,但正是因為這雙清如泉水的眸子,才能看清世間一切醜惡齷蹉之事。

湛然一改往日風雅和煦的神情,緊繃著俊顏,麵色冷沉,雙目直盯著玉輕塵,眼底有寵溺有震驚還是一絲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聽完玉輕塵的分析,湛然隻覺心底劃過一股寒意,他從不知自己的小師妹竟有這麼一雙清澈如溪流的水眸,看似柔情萬種,卻又雪亮機警暗藏血雨機鋒,竟讓他產生了一絲頹廢之感。

搭在襲上的雙手漸漸緊握成拳,湛然隻覺自己有絲被玉輕塵看穿的狼狽,這明明與他今日費心攔下她的用意不符,他此番舉動隻是想讓她留在他身邊,而不是讓她拆穿他。

挺俊的眉漸漸皺起,湛然眼底一抹懊惱一閃而過,卻還是抬眼迎向玉輕塵清亮的目光,啞聲問道:“輕塵,如果沒有這些,你可願意留在我身邊?”

瞧出湛然隱藏在冷靜之下的那抹狼狽,玉輕塵卻隻忠於自己心中的選擇,緩緩搖了搖頭,堅定道:“上天給了你我十五年的時間,尚不能成事,你認為我們還有可能嗎?”

聽出玉輕塵的拒絕,湛然怒上心頭,雙目猛地眯起,含著一絲危險地質問道:“你對簡玨,就這般死心塌地?”

聞言,玉輕塵卻是莞爾一笑,並不懼怕湛然此刻外放的怒意,眼前浮現出那道頎長如修竹般的身影,緩緩開口,“上一次我已說的明白,我與他生死與共,願華發共生。堯郡王,您難道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我不會讓簡玨輕易得逞的。”此刻的湛然不願去聽玉輕塵對簡玨與她二人之間的感情宣言,固執的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堅持著自己的立場。

“宋相願意便可。”玉輕塵不為所動,也並未因為湛然的話而自亂陣腳,隻是實事求是地陳述道。

宋培臣是平治帝的心腹,他的一言一行極有可能是授命於平治帝。既然宋培臣接下了簡玨送去的兵符,那她與簡玨的婚事,十之八九是成了。而剩下的幾分,則需要簡老王妃在太皇太後身旁下些功夫,讓太皇太後掃清平治帝僅存的那點顧慮。

至於他們為何肯定太皇太後會幫這個忙,這恐怕與二十年那場與匈奴的大戰有關吧。想必太皇太後心中也是存了疑慮,這才在自己初被宋培臣接入京城時便召見了自己,想將她按入太傅府中,再找借口將她賜婚給簡玨,以便從簡王府入手調查二十年前的事情。而太皇太後找上她,想來也是因為她身為宋培臣的女兒,這一點可打消平治帝等人的猜忌,也因她自小並非長於相府,對於相府的維護自然不能夠與家養的閨秀相提並論。

這一環一扣,當真是費了心思的,也難怪平治帝與宋培臣極為在意這位早已不理朝政之事的太皇太後,當真是一名可怕強大的對手。

而此刻的湛然卻被玉輕塵戳中了肋骨,麵色難看難以形容,玉白的額頭上隱隱浮現青筋,但麵對玉輕塵卻又舍不得發火動怒,隻有狠狠地盯著麵前為他人綻放笑容的玉輕塵,暗自傷心。

“你就是為了讓我放棄你,今日才與我坦白說出這些話的?”半晌,湛然堪堪平複了心底的不甘,卻也是艱難地開口,眼底的失落顯而易見,想來此刻他心中滋味亦是不好受的。

隻是,湛然畢竟是湛然,玉輕塵不再與他兜圈子說廢話,反倒是清晰明了地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湛然心中便起了疑心,更加好奇玉輕塵說出這些的真實目的。

玉輕塵見湛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這般理智的分析事情,心底不禁發出一聲讚歎,繼而坦白道:“當然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

玉輕塵的坦白,終究還是讓湛然暗藏在心底的苦笑浮上麵孔,聲音暗啞道:“你還是為了他。你認為,在他贏盡你的心時,我還能坦然平和的麵對簡玨?”

聞言,玉輕塵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師兄,你素來理智,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你的責任感、使命感,讓你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總能理智地對事情作出判斷。如今朝中局勢複雜,我也從未奢望你與他能和平共處,隻是希望你們井水不犯河水,莫要讓他人坐收漁翁之利。當然,你若覺得我多管閑事,你大可不必理會我方才所說的那番話。”

說到底,玉輕塵還是再為簡玨打算,不希望簡玨在麵對強敵平治帝時,還要承受湛然帶來的壓力。她的男人,她自然心疼,否則豈會跟著湛然來到綠音閣長話這麼長時間?

湛然卻是突然站起身,身手極快地閃身來到玉輕塵的麵前,雙手握住玉輕塵的雙肩將她強行納入自己的懷中,附唇在她耳旁道:“若此刻我強要了你,我更願意為你承受他的怒火和怒意,你是否回心轉意?”

玉輕塵怒極,反手想製止湛然,身子同時往後退去,隻是她與湛然同時師承天罡道人,而湛然在湛王府中又有高人指點,因而武藝本就在玉輕塵之上,頃刻間又將玉輕塵攬入懷中,讓她動彈不得。

隨即,湛然雙目半斂,不去看玉輕塵此刻冷沉下來的俏顏,隻專心地朝著玉輕塵的紅唇壓下自己的俊顏,表情專注、眼中含情,顯然是為情所困。

玉輕塵抬頭看向眼前這張越壓越低的俊美麵孔,心底除去方才一霎那的怒意,此刻竟有些迷惑,湛然的神情太過真摯,竟讓她有些分不清他此舉真正的目的。但無論如何,她絕不能讓湛然得逞。

清亮的眼底瞬間浮上一層寒冰,玉輕塵不退不躲,冷然注視著湛然越靠越近的俊顏,臉上沒有嬌羞、表情中沒有情欲,隻是麵無表情平靜地注視著他的所作所為。

‘咚咚咚’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來人用力之大,竟讓整塊結實的門板晃動了起來。

“堯郡王請自重。”趁著湛然分神的片刻,玉輕塵雙手猛然發力,震開挾製住她雙手的湛然,整個人急速往後退去,不等來人開口便已快速地打開了大門。

“既然與堯郡王的話已說完,就隨我一同離去吧。”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收到袁珊稟報而趕來綠音閣的簡玨。

隻見他伸手將門檻內的玉輕塵拉到自己的身旁,用修長的身體將玉輕塵的身軀擋住,隔開了湛然投注在玉輕塵身上太過熾熱惹眼的視線,自己則雙目寒冰地直視著對玉輕塵險些出手的湛然,皮笑肉不笑地開口,“湛王府的下人連個馬車也不會趕,衝撞了本王的未婚妻,看來堯郡王治下不利啊。”

聞言,湛然皺眉,又因玉輕塵突然離懷,讓他心中若有所失,心情一時間沮喪悲憤,此刻又聽得簡玨出言譏諷,麵色不禁一沉再沉,寒聲道:“本王怎不知簡王府有喜事?寧郡王慎言,莫要壞了本王師妹的名聲。”

“堯郡王是不知,還是裝不知,隻有堯郡王心中有數。”反駁了湛然一句,簡玨轉身看向玉輕塵,低聲輕柔地關心道:“沒事吧。”

玉輕塵抬頭對他展顏一笑,淡淡地搖了搖頭,同樣低聲回道:“我沒事。”

“那我們走吧。”說著,簡玨再也不看湛然半眼,護著玉輕塵,二人一同離開雅間。

望著相攜離開的兩道身影,湛然麵色鐵青,目光卻是驟然轉向門邊,冷笑道:“燁世子何不現身?難道還想看本王的笑話?”

話音方落,便見一道青色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果真如湛然所說,是商王府的世子商之燁。

比之被簡玨氣到的湛然,商之燁麵色平靜地走入雅間,緩步來到桌前,目色平淡地望著略顯得有些氣惱狼狽的湛然,卻並未出言譏諷。

“你都聽到了?”湛然冷笑,雖是出聲質問,但心中早已明了,這是商之燁的產業,裏麵所發生的一切又豈能逃過此人的眼睛?

商之燁隻是優雅地落座,為湛然為自己分別斟了一杯茶,這才緩緩開口,“嗯。”

隨即,隻見商之燁低頭抿了一口熱茶,這才又重新加了一句,“想不到你也有失態的時候,我以為,堯郡王永遠是儒雅和煦,從不會有動怒的那一天。”

聽著商之燁的話,湛然心情卻忽然好轉,聽出對方話中的挖苦,湛然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嘲道:“我又不是廟裏的佛尊,豈會一輩子以笑麵人?燁世子,你實在是太高抬我了。”

商之燁並未出言反駁湛然,隻將那杯熱茶往湛然的麵前推進了幾分,複又開口,“我並未高抬你,從小到大,你都做的很完美。家世、能力、手段,在四大王府的世子郡王中,你是佼佼者,否則也當不起這個‘堯’字。”

“我能做好一切,卻錯失深愛之人,還不是敗了?”湛然低頭望著茶盞中嫋嫋升起的白霧,眼底惆悵,麵色寡淡,他能算到一切,卻算不到玉輕塵的心,何來完美之說?

商之燁不再開口,隻聽湛然紓解心頭困惑難受,他則是靜坐一旁默默飲茶。

隻是,湛然也並不會在他人麵前表露自己過多的情緒與心思,隻輕聲問了這麼一句,便停了口,端起麵前的茶盞,與商之燁一同靜品香茶。

“方才,是燁世子為寧郡王指路的吧。”半晌,杯中熱茶漸涼,湛然忽而開口詢問,聲音已由方才的沮喪變為往日的清朗和煦,想來是已經藏好了心底的波瀾。

隨著問話的提出,湛然放下手中端著的茶盞,抬眼看向始終安靜的商之燁,溫潤的眼眸中夾雜著一絲探究與深意。

商之燁端著茶盞,手腕微動,輕輕晃了晃杯盞中的清茶,淡聲回道:“你們二人若當眾鬧起來,你以為平治帝會輕拿輕放嗎?更何況,這是我的地盤,怎能允許你們將商王府拖下水?”

湛然聽之,神色驟然一怔,並未想到商之燁竟會看得這般透。這些年,平治帝將他與簡玨捧得極高,甚至將他們二人神化,若他們真做出不合情理之事,隻怕平治帝真會嚴懲他們。

思及此,湛然更是對商之燁多了一份好奇。

四大藩王府中,相較於其他三座被遣派出京城另有封地的王府,以及三座王府中世子從小作為質子留在京城,而商王府卻深受皇恩能夠齊家留在京城,不必飽受骨肉分離的痛苦。

當初四大王府的先祖們跟隨皇甫家起兵爭奪天下時,商王府管得便是錢財這一塊,隻是幾朝天子之後,其他三王府所占的兵部、吏部、刑部尚書之位皆被皇家收回,唯有商王一人依舊穩坐戶部尚書之位,替皇帝們管理財政大權。

這樣的獨受皇恩,讓商王府也日漸與其他三王府疏遠了關係。

隻是今日商之燁卻出言提醒他與簡玨,倒是讓湛然一時覺得有些好奇。

商之燁似是早已知曉湛然心頭的好奇,也不等湛然問出口,已開口解釋,“商王府再深受皇恩,卻還是藩王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句話用來形容四大藩王府,是最為貼切的。一旦皇上拿其中一座藩王府開刀,那剩下的三座王府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因而這些年,自從你接掌商王府之後,在撥款撥糧送往前線戰場的事情上,從未含糊過,自始至終都是親力親為,從未出過半分差錯,更沒有延遲過片刻,盡量保證在糧餉上給予簡玨最大的支持。”湛然雖不管兵部戶部,但當初的湛王府管理著吏部,對於朝中官員的調動了如指掌,官員們想要走動關係亦是免不了要求到湛王的麵前,因而在朝中,湛王府人麵極廣,消息亦是十分靈通的。

見湛然點明此事,商之燁麵上不見半絲詫異之色,隻因他深知,以湛然的手段想知道這些事情,易如反掌。

“這也是有我的私心。簡王府對於曆代帝王而言,是最難拔掉的藩王府。簡王府手握重兵遭曆代帝王忌憚,但簡王府同樣驍勇善戰能夠抵抗匈奴,這也是曆代帝王所需要的。因而,在帝王心中,簡王府拔與不拔便變得至關重要。而對於其他三座王府,皇帝們心中亦十分清楚,若是先動了我們,那簡王府定會有所察覺,說不定還會逼得簡王府策反,這是皇帝們最不願看到的狀況。因而,這些年來,四大藩王府始終安然無恙。我盡自己所能暗助簡王府,亦是在盡力保住商王府。兩百多年的繁衍,讓商王府人口眾多,若皇上真對商王府動刀,將會血流成河,我有我的族人要保護,而不能意氣用事。”說到最後,商之燁抬頭淡淡地看了湛然一眼。

湛然麵色驟然一肅,顯然是將商之燁的話聽入了心中,也深深明白他最後一句話其實是針對自己而言。

“堯郡王,你認為,皇上還能忍多久?”最後,商之燁提出這個問題。

湛然眉頭稍稍一皺,深知商之燁這個問題是問到了點子上了,隨即出聲分析道:“匈奴與大夏聯姻,想來邊境將會平靜一段時日。而簡玨為了玉輕塵,卻將手中五萬兵馬上交朝廷,平治帝定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

“隻是有一點讓我不明。”商之燁見湛然頭腦清楚,似是不再受玉輕塵所困擾,再次開口,“太皇太後卻對玉小姐的事情十分上心,曾想幫助長孫太傅將玉小姐收為太傅府的小姐。隻是後來此事因平治帝與宋培臣的介入而作罷。太皇太後幾乎不插手朝政之事,卻獨獨在此事上為長孫策出麵。偏偏長孫策又是先帝的肱骨之臣,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蹊蹺。”

此刻的湛然已神清目明,見商之燁亦有不解之處,不由得勾唇一笑,緩緩開口,“你我不明白的地方,想必簡玨心中早有數。且看他接下來的行動吧,或許簡玨早有打算。”

話落,湛然起身,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開口,“天色不早了,我們也盡快進宮吧。”

商之燁放下茶盞起身,對他微點頭,二人先後步出綠音閣。

而此刻奔馳在街市上的相府馬車內,簡玨則是霸道地摟著玉輕塵,不等她開口說話已壓下了自己的薄唇,緊貼在玉輕塵微張的紅唇上。

略微帶著一絲薄怒與懲罰,簡玨狠狠地用牙齒在玉輕塵細嫩的唇瓣上咬了一口,這才稍稍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你……”玉輕塵氣結,唇上傳來微痛,忙要抬手撫唇,此番進宮參宴,她可不想頂著一張被人咬破的唇瓣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你嫌棄我!”瞅著玉輕塵的動作,簡玨嘟唇不滿地抱怨指控道。

玉輕塵則是暗瞪他一眼,確定簡玨並未咬破她的唇瓣後,這才將注意力放在眼前鬧小脾氣的男子身上,瞧著他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婦模樣,玉輕塵一時輕笑出聲,“你倒是惡人先告狀。”

簡玨此刻卻是緊閉雙唇,拒絕交流,隻是環住玉輕塵嬌軀的雙臂卻不曾撤離,反倒將玉輕塵圈得更嚴實了些。

見狀,玉輕塵伸出手指戳了戳簡玨氣鼓鼓的臉頰,下命道:“你若不說話,便出去坐自己的馬車吧。”

“不要。”簡玨耍賴地不肯輕易被打發,將玉輕塵緊緊地禁錮在胸前,抱怨道:“該死的湛然,居然敢對你下手。”

玉輕塵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隻窩在這具讓人心安的胸膛中閉目養神。

簡玨見之,漸漸收起身上的醋意,低頭凝視懷中的玉顏,腦海中卻是浮現出她對湛然的一言一行,原本耷拉的嘴角不由漸漸上揚,露出一道圓弧,低聲在玉輕塵耳邊道:“原來你早已與他說明,我與你生死與共,願華發共生。若非這句話,若非他並未真對做出傷害之事,今日我定不饒他。”

玉輕塵閉目聽著簡玨一字一句地背出方才她在湛然麵前的話,一時間竟紅了耳朵,眼皮雖始終緊閉著,但那長而卷的睫毛卻輕輕顫抖,顯然是害羞所致。

簡玨見狀,心頭一喜,低頭在她眉間輕輕印下一吻,接著說道:“休息會,今晚好戲連台,可要留著精力看好戲。”

聞言,玉輕塵顧不得嬌羞忙睜開眼,清亮的雙目中閃著好奇的神色,直勾勾地望著簡玨,出聲問道:“還有何好戲?”

簡玨淺淺一笑,故作神秘道:“你親我一下,我便告訴你。”

語畢,簡玨將自己的右臉湊近玉輕塵,眉梢微挑,眼角餘光卻是偷瞄著玉輕塵,示意她照著他的右臉親下去。

玉輕塵隻覺好笑,但心中的好奇卻又被簡玨勾了起來,便仰起頭照著近在眼前的右臉親了過去。

哪知,簡玨卻在她的唇即將碰觸到他的臉頰時突然將臉轉正,讓玉輕塵的唇精準地貼上了他的薄唇,清香撲鼻而來,簡玨頓時深陷其中,薄唇輕輕摩擦著那張嬌嫩柔軟的紅唇,沉迷於這不可思議的柔嫩觸感中。

玉輕塵哪知簡玨竟然耍賴,說好是右臉,結果又變成了唇瓣,一張玉白粉嫩的嬌顏頓時染上一層紅霞,一直紅到了耳根。

但簡玨早有準備,雙臂緊緊攬著她的身子,讓她動彈不了,大掌更是拖著她的後腦,讓她無法如願地轉動脖子,唯有結結實實地被他吻著。

吻了片刻,簡玨已不滿足於兩唇之間簡單地貼著,靈活地抵開玉輕塵的唇瓣與貝齒,進而攻城略地般的進入檀口中興風作浪了起來,直到二人均是氣息不均喘著粗氣,這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了玉輕塵,卻還是用額頭抵著玉輕塵的,輕笑了起來。

“還笑!騙子!浮雲法師是得道高僧,怎就教出你這樣的徒弟?”玉輕塵氣結,用額頭輕撞了下簡玨,不滿地抱怨道。

簡玨卻是心情極好,在被玉輕塵撞頭之後,伸手輕撫了撫她的額頭,生怕她被自己堅硬的額頭撞疼,隨即大掌掌心輕貼在她布滿紅霞的臉頰上,雙目滿是柔情地開口,“和尚不都是神棍嗎?神棍不都是用來騙人的嗎?我這也隻是學以致用而已。好了,別惱了,算我的不是。”

說著說著,簡玨輕聲哄著玉輕塵,雙目卻緊緊凝視著懷中的人兒,見她麵如紅霞眼帶嬌羞,簡玨心頭愛意更甚,遂附唇貼在玉輕塵的耳邊,極小聲地說著悄悄話。

馬車朝著皇宮的方向一路疾奔,待臨近宮門口,簡玨依依不舍地放開玉輕塵,隨即掀開車簾縱身跳出了馬車,飛身登上前方領路的簡王府馬車上。

玉輕塵直到簡玨走入簡王府馬車內,這才放下車簾重新坐好,心底卻想著簡玨方才告知的事情,看來今晚的宮宴注定是不會平靜了。

驗過身份後,馬車駛入宮門,不一會,馬車停了下來,車簾掀開,水綠與啞娘二人守在車外,玉輕塵走出馬車,便見一片姹紫嫣紅,此刻已有不少官家小姐已到,正站在此處等著皇後召見進內宮。

玉輕塵再往前看去,隻見簡王府的馬車早已停妥,簡玨也早已不見人影,想來是早一步離開此地進宮麵聖了。

“小姐,夫人在那邊等著您”。正在這時,宋夫人身旁的婢女走了過來,低聲在玉輕塵耳邊說了一句。

玉輕塵往婢女身後不遠處望去,果真見宋夫人正站在一群貴婦間閑談著,但對自己個名義上的女兒卻是漠不關心,隻因禮數問題而派了婢女過來通知自己。

玉輕塵淡淡地點了點頭,遂帶著兩個婢女朝著宋夫人的方向走去。

隻是,尚未來到宋夫人身前,一道紫紅色的身影卻擋住了她的路,許嫣兒一雙滿是嫉恨的眸子映入玉輕塵的眼簾,一如往日那般盛氣淩人,瞪著玉輕塵的雙目中更是蓄滿不屑與嫉妒,質問道:“玉輕塵,你為什麼與寧郡王的馬車一同進入皇宮?你是不是又去糾纏寧郡王了?寧郡王昨日前去相府是為了何事?”

連珠般的問話,讓許嫣兒絲毫沒有大家閨秀應具備的含蓄矜持。而此刻的許嫣兒也早已顧不得禮數教養,她隻知自己一早便來到皇宮,守在此處隻為目睹寧郡王的風姿。隻是苦苦等候,看到的卻是相府的馬車跟隨在簡王府馬車之後進宮,哪知簡玨隻露了個麵便消失在此處,玉輕塵這張麵目可憎的臉卻從相府的馬車內走了出來。

而昨日相府宴請寧郡王的事情早已傳遍了整個京城,加之方才所見,讓許嫣兒如坐針氈,不顧杜明雪的勸阻便朝玉輕塵衝了過來,隻想一問究竟。

瞧著眼前這張盛滿嫉妒之色的花容月貌,玉輕塵目色冷淡,反問道:“我不是許小姐的婢女,沒有義務將自己的事情告訴你,你也沒有資格質問於我。”

語畢,玉輕塵不再理會許嫣兒,抬步繼續往前走去。

奈何許嫣兒心中本就窩火,聽完玉輕塵的反駁,更是怒上心頭,腳步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再次擋住玉輕塵的路,低吼道:“玉輕塵,你這個賤人,三番兩次與我作對,你存的什麼心思?你以為此刻迷惑了寧郡王,他當真會娶你為妻?”

“許小姐,你連迷惑他的本事都沒有,又有何資格在我麵前叫囂?緊追我不放的可是你,糾纏於我的是你,幾次三番與我作對的還是你,你卻黑白顛倒,當真是讓人大開眼見,大長公主府端的是好家教。”玉輕塵清冷的目色中已閃過一絲不耐,她雖不屑與許嫣兒發生口角爭執,但對方顯然是想讓她在眾人麵前丟人現眼,且自己入京這大半年的時間中,許嫣兒屢屢為難陷害自己,玉輕塵自然容不得她再次作祟。

“小姐,夫人等著您過去呢。”這時,水綠適時出聲,且走上來擋在了許嫣兒的麵前,以防對方對自家小姐不利。

“賤婢,居然膽敢擋在我的麵前。”見玉輕塵身邊的婢女也不將自己放在眼中,許嫣兒氣結,揚手便要朝著水綠的臉上打去。

本在一旁看戲的杜明雪見形勢不對,忙抬手拉住許嫣兒已經揚起的右手,將許嫣兒的右手拉下,杜明雪這才虛驚一場地呼出一口氣,隨即抬眸深深地看了玉輕塵一眼,低聲提醒道:“嫣兒,此刻眾目睽睽之下,豈能動粗?”

“可是這賤婢故意衝撞我……”許嫣兒不服,惡狠狠地盯著水綠,似要將水綠吃拆入腹。

這一番動作,落入臨近的一些官家夫人小姐眼中,眾人瞧著許嫣兒表情猙獰,竟打算出手教訓相府小姐的貼身婢女,紛紛眼露嫌惡之色,一些夫人小姐更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起來。

杜明雪看到這些,心頭焦急,卻更加為許嫣兒蠻狠嬌縱不顧場合的舉止暗自氣惱,但眾目睽睽之下又不能甩開許嫣兒獨自離開,唯有強行拽著她遠離玉輕塵,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玉輕塵見杜明雪將人拉走,這才走到宋夫人身旁。

宋夫人亦是注意到這邊的狀況,臉上得體的淺笑淡了幾分,暫停與幾位夫人的談話轉目看向玉輕塵,冰冷的眼神中帶著對玉輕塵的不滿與嫌棄,遂低聲警告道:“你如今是相府小姐,平日裏你父親縱著你,可這是皇宮,處處都是身份高貴不可得罪之人,你好自為之,可別作出讓相府難堪的事情。否則,屆時我與你父親也救不了你。”

聞言,玉輕塵斂目勾唇一笑,清光流轉的眼底劃過一絲嘲諷,是救不了還是不想救,宋夫人這話說得可真是模棱兩可啊。

“怎麼不回答?”遲遲聽不到玉輕塵的回答,宋夫人隱隱皺了下眉頭,問話中已顯出不耐煩。

“母親真是深明大義,世人都說護犢心切,母親卻是不顧親情隻問道理,讓女兒欽佩不已。”玉輕塵淺淺開口,聲音中夾雜著一絲譏諷。

宋夫人聽之,心頭微怒,原打算想借助方才的事情讓玉輕塵難看,卻不想這個小賤人竟反將自己一軍。

宋夫人猛地轉過頭,不想再理會玉輕塵,徑自與之前的幾位夫人繼續方才的話題。

玉輕塵抬眸往眾人中看去,遍尋了片刻,在另一角看到唐悠然的身影,而對方亦是抬眼往自己看過來,二人隔空相視一笑。

夕陽西下,金黃色透著橘紅的夕陽從天空傾瀉而下,將紅牆金瓦的皇宮籠罩在其中。

幾名宮女太監這時從內宮走了出來,眾位夫人小姐忙停下交流,按照品級排列好隊伍,隨著這幾名宮人踏入內宮。

眾人靜默地跟隨著幾位宮人穿梭在雕廊玉柱的皇宮中,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宮人們將眾人領到了禦花園,而此刻禦花園內傳來一陣陣高談聲,聽其聲音,皆是男子之聲,想來大臣們早已先一步來到宴席間。

眾位夫人小姐踏入拱門,按照早已預備好的坐席一一坐下,眾人抬眼看向對麵,除去平治帝與幾位近臣,其餘大臣皆已到來,此刻眾人正滿麵含笑地交流著。

見平治帝與皇後等人尚未到來,原本小心翼翼的夫人小姐們也漸漸放開,均是小聲地閑聊著。

“皇後娘娘到、赫連貴妃到、端怡公主到、赫連公主到。”熱鬧間,禦花園外傳來太監尖細的高呼聲。

眾人忙停下交流,放下手中端著的茶盞,紛紛起身迎接皇後等人的到來。

一陣香氣襲來,皇後領著赫連貴妃與赫連塔娜走入禦花園。

“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千歲,參見赫連貴妃。”眾人高呼參見皇後與赫連貴妃。

皇後今日一身正紅宮裝,端莊得體、嫻雅大方,國母風範一覽無遺,此刻的她一步接著一步,從禦花園的入口處穩妥地走向帝王寶座旁的鳳座上。

宋怡因如今是平治帝認下的義女,因而今日極早便進宮,陪伴在皇後身旁。

而赫連貴妃則是一身橘紅色宮裝,襯得她膚白貌美,加上她相貌中本就蘊含異域風情,更顯冷豔絕倫。

緊跟在赫連貴妃身後的則是赫連塔娜,她依舊是一身匈奴族衣裙,但與席間矜持嬌羞的大夏千金相比,赫連塔娜容貌不俗更帶有新鮮感,且一身顏色靚麗、別具一格的衣著打扮加上她眉宇間所蘊含的那抹英氣,一時間吸引了不少官家子弟的視線。

隻是此刻的赫連塔娜卻有些魂不守舍,隻見她目光一覽到場的男子們,繼而又略顯失望地收回視線。

皇後登上鳳座,笑著開口,“眾位大人、夫人小姐都請坐吧。”

“謝皇後娘娘。”眾人豈敢當真坐下,待皇後落座後,所有人才齊齊落座,席間的交談也沒有了之前的恣意快活,眾人隻挑著安全的話題交談,時不時還要偷瞄一眼皇後與赫連貴妃的臉色表情。

玉輕塵安靜地坐在席間,時不時地端茶輕抿一口,姿態看似閑適,但卻注意著在場眾人的神情表現。

赫連塔娜坐在赫連貴妃下首,並未回應那些看向她的男子,反倒是轉頭看向女眷席間,視線瞬間定在玉輕塵的身上。

玉輕塵自是感覺到赫連塔娜那兩道隱含怒意的視線直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卻沒有抬頭看向赫連塔娜,隻安靜地坐在席間品茗賞景。

赫連塔娜見玉輕塵明知自己在看她,卻對自己不理不睬,心頭湧上不悅,端起麵前的酒杯便要起身。

“塔娜,坐下。”赫連貴妃早已注意到侄女的異樣,此刻見她雙目含怒地瞪向下方坐著的玉輕塵,赫連貴妃立即低聲命令道,製止赫連塔娜離席。

“姑姑,我隻是去……”赫連塔娜轉頭看向赫連貴妃,本想說幾句討好的話,卻不想赫連貴妃滿麵肅容,顯然是不會對她放行。

“今日女國等一些部落使者皆會出席,你是匈奴的公主,莫要失了身份,讓人輕看了。”赫連貴妃端起桌上的茶盞,借著喝茶的動作擋在唇前,隨即出聲警告著赫連塔娜。

聞言,赫連塔娜輕皺眉,無奈地重新坐直身子,唯有用眼神狠狠地瞪向玉輕塵。

“皇上駕到,赫連王子到、女國公主到。”太監尖細的聲音再次傳入禦花園,而這次到來的則是平治帝等人。

禦花園內,以皇後為首,眾人再次起身,恭敬地躬身麵向禦花園入口處,候著平治帝的到來。

一襲明黃色衣袂率先映入所有人的眼簾,平治帝麵色平和地領著身後重臣踏入禦花園,他的身後跟著匈奴王子赫連昊德、女國公主鳳紫竹,宋培臣、簡玨、湛然等人。

而這些熟悉的麵孔中,玉輕塵注意到一張僅有一麵之緣的麵孔。

數月前,玉輕塵在香雪樓遇到的那名女扮男裝的女子,與眼前長發及腰的美女竟是一模一樣,玉輕塵尚且記得當初女子肌膚勝雪、劍眉微挑、一雙丹鳳眼流光溢彩極具風情,尤其那盈盈一握的纖腰與微微不平的胸口更是引人遐想。

今日這女子著上女裝,其風情更甚,竟穩穩壓過上麵的赫連貴妃,容貌明麗冷豔,氣質高貴脫俗,當真是一名絕世美女。

看著與鳳紫竹並肩而行的女子,玉輕塵想起之前簡玨在她耳邊細說的一番話,不由得抿嘴一笑,這位柔然族公主想必是有備而來吧。

玉輕塵望著女子的同時,隊伍中的湛然與簡玨則齊齊將視線看向她,見玉輕塵隻注視著前方行走之人,湛然略微挑眉眼底露出一抹不解的光芒,而簡玨卻是會心一笑。

“微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時,平治帝已登上龍椅,眾臣立即下跪行禮,高呼萬歲。

“眾卿平身。”平治帝抬手微做了一個‘起’的姿勢,平和的目光卻一覽眾人的表情,平靜的視線下暗藏著無人能及的精明與狠厲。

“謝皇上。”眾人這才敢起身落座,各國使者也在宮人們的指引下紛紛坐入自己的席間。

“今日宮宴,朕邀匈奴王子公主、女國公主、柔然公主等人同樂,眾卿自當不必拘束。”平治帝舉杯開口,嘴角含笑,一派和樂的表情。

但出口的話卻含有極大的歧義,將匈奴等國的王子公主說在前頭,後麵又緊接著說了一句‘眾卿’,卻不知,這句‘眾卿’中是否也將前麵幾人包含在了裏麵。

果然,赫連昊德等人聽之,臉上的笑意均是淡了幾分,亦沒有立即舉杯。

“謝皇上。”隻是,這番話落在眾大臣的耳中,卻是極具有帝王霸氣的,眾臣齊齊舉杯,動作一致地飲下這杯美酒。

“皇上,太皇太後來了。”僅僅隻飲下一杯酒,接到外麵小太監暗示的陸公公忙湊近平治帝耳旁,小聲地提醒道。

聞言,平治帝略微點了下頭,卻即快速地放下手中端著的酒杯,牽起身旁的皇後,二人一同步下龍椅,朝著拱門口走去。

眾臣哪敢放鬆,見帝後二人紛紛起座走向禦花園入口處,一些聰明的大臣已猜出是太皇太後來了。

整個大夏,能得皇上敬重之人極少,而太皇太後卻是這裏麵的頭一人。

果真,不一會,安靜的禦花園內想起平治帝恭敬有禮的聲音,“皇祖母怎麼來了?若是孫兒知曉皇祖母前來,定會前去長樂宮陪伴皇祖母一同前來。”

“皇上有心了,哀家隻是有些想過來湊湊熱鬧而已。”不一會,太皇太後略顯得愉悅的聲音也傳入眾人耳中。

眾人忙起身躬身迎接太皇太後,齊聲道:“微臣參見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千歲千歲千千千歲。”

“嗬嗬,眾位大人有禮,平身吧。”太皇太後言語間並未有盛氣淩人之勢,反倒是十分和藹可親。

玉輕塵亦是隨著眾人行禮,卻發現太皇太後在途徑她麵前的道路時微微停頓了下,一道似有若無的目光在她頭頂一掃而過,便知方才是太皇太後在打量她。

待太皇太後等人步上玉階時,陸公公已眼明手快的命人布置好鳳椅,同時在鳳椅上墊了軟厚的靠墊,讓太皇太後坐得舒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