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你走
華胡戰爭打了有很長一段時間了,荀英下令不許隨意屠殺胡國有華國血統的奴隸,不然軍法處置,所以華國士兵發現了有華國血統的胡國奴隸,如沒有威脅,都會放其離開。
現在一隊在草原掃蕩流落的胡國貴族的士兵就遇上了這樣的人,那名坐在馬上的小隊長用手中的大刀頂了頂斜戴的頭盔,用著那雙略帶流氓之色的眼睛打量著麵前衣著破爛的女子,以及後麵那個看不清長相的男子。
“這位官爺,我真的沒有騙你們,我娘是華國人,隻因被胡人擄走才有了我,華軍攻來我是巴不得的,隻是我習慣了胡人居無定所,逐水草而生的生活方式。軍爺,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們夫妻二人,他是瞎子,看不到東西的……”女子苦苦地哀求著。
那名隊長看了半晌,然後跨下馬來,這個小娘門長得真水靈,那白嫩的皮膚摸起來一定很滑,手隨意動,果真撫上了女子白皙的手背,“小娘子的手真滑,多大了?給軍爺我好好看看……”
後頭看不清麵貌的男子頓時有著殺氣冒出,手已經是暗暗地摸上了腰間隱藏的大刀,如果那個華國的小頭領敢對女人出手,他絕對不會容忍,即使現在周圍的華國士兵真的不少,心思迅速地轉動著。想到那個可惡的女人偏要說他是瞎子,嘴角撇了撇!
女人熟知男人的一切,暗暗朝他打了個眼色,要他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如果稍有不測,他們很可能會就此喪命。這一路上遇到了幾次華國士兵,雖然也會盤查幾句,但很快就放他們通行。若不是因為他,她早就選擇回國了,他那雙藍眼是很醒目的標誌。沒想到華軍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打到了這兒,要順利到達陰山北,就必須從這兒通過。
這一男一女正是從大漠中活著走出來的呼延勃與方瑾。
此時方瑾壓下心底的厭惡,故意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手縮了縮,但那名小隊長卻是握得死緊,心裏問候著他的祖宗十八代,表麵上卻是畏縮地道:“軍爺,你別這樣,快放開奴家……奴家一路上走來,聽聞荀將軍說過不許為難像奴家這樣的女子,還請軍爺給個方便……”
“小娘子真嫩,軍爺我喜歡得很。”小隊長越看越喜歡,這段時日沒遇上過這樣的女子,早已是心癢難耐,而他身後的士兵都在大笑的起哄,誰都知道他最是貪財好色,“別拿荀英來壓我,他不就是有個能討皇帝歡心的妹子,若不是荀家的祖蔭,他能當上這個大將軍?還不是……”說了一大堆詆毀荀英的話,反正山高皇帝遠,荀英也不可能知道他在背後罵了什麼。
方瑾恨不得抽出匕首捅死這個可惡的男人,說的是人話嗎?
果然哪兒都有這種壞了一鍋湯的老鼠屎,哪個民族都會有幾個這種敗類,看到那個小隊長正想伸手摟抱她好吃豆腐,忍不住掙紮了一下,推拒道:“軍爺,小女子的丈夫就在身邊,真的不行……”悄然打量了一下這有二十來人的隊伍,看來少不得要與他周旋一會兒了,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
可惜這隻是她方瑾的想法,後麵的男人卻是沒打算忍耐,讓自己的女人被人上這種事他絕不容許,這些年來,他是首次這麼在意一個女人,微掀眼簾,看到方瑾眼中冒火地推距那名華國人的碰觸,忍耐也到了臨界點。
方瑾沒想到當著眾人的麵,這人居然想要侵犯她,真是忍無可忍,她幾次狼狽地拒絕,這個男人居然當成欲迎還拒,笑得淫邪地抱著她,豬嘴老是往她的臉蛋親去,更是第一時間準備霸王硬上弓,她的麵色一變,手暗中摸上了匕首,準備了結了這個衣冠禽獸。
沒等她行動,呼延勃卻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往前衝,大刀毫不留情將那名背對著他的小隊長的頭顱砍了下來,鮮血飆出,然後一把撈起怔愣的方瑾挾在腋下,腳下一使力,快速躍起,坐上那名小隊長的馬,一牽韁繩,如一支箭般向前衝。
那些正等著看現場表演春宮的士兵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時看到自家隊長已經身首異處,這時候才握緊大刀罵了句粗口,回頭看去,敵人已經駕馬跑遠了,罵罵咧咧地掉頭就去追,他們人多,對方隻有兩人,怎麼算勝算都是在他們這邊。
呼延勃將方瑾放好在馬上,看到對方棄用大刀,改為放箭,持著手中的大刀戒備著,漫天箭雨向他們而來,他專心致誌地應付著。
方瑾沒有回頭看,耳裏隻聽到一片咻咻聲,心知局麵不好,放心地將自己的後背交給呼延勃,這個男人寧可自己受傷也不會讓別人傷著她,對這她有堅定的信心,不似那年在雪林裏,呼延讚拿她來擋箭。
離開大漠後,她不是沒想過要趁機回華國,對於兩人的前途,她並沒有太樂觀。他是胡人,而她終究是華國人,他們是敵對民族的人。再說他們歡好的次數很頻繁,她也擔心著自己是否會懷孕,一想到生個像他的孩子,心中既歡喜又愁苦,很自然就會想到奈奈,華胡混血兒,很難被兩族所接受,一想到這些,她對前程的看法又灰暗了一些。
還有一個原因是她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丟下他,前程什麼的,在生命麵前都是虛的。
他,是她現在動心的男人,所以更看不得他枉送性命。
一個在前方努力地駕馬,而另一個卻是用手中的大刀努力格開那些射向他們的箭,眼看那群人就要越追越近,他的藍眸裏不禁暗沉起來,做好最壞的打算。身體挨著女人溫熱的背,終究連累了她。
在出大漠遇到第一撥華國士兵起,他不是沒擔心的,雖然她看來很在意他,但他們是不同種族的人,她會不會趁機出賣他?這在當時是盤桓在心頭最大的陰霾。那時候他不動聲色,卻是暗中做好防備以防不測,所幸她沒有出賣他,而是處處給他打掩護,遮掩他乃胡人貴族的外貌特征,心下一片感動。
“阿瑾,如果萬不得己,你就拋下我隨你的族人回去,聽到了沒有?不要為了我而送命,我不會歡喜的。”他格開了又一次的箭雨,朝方瑾吩咐道,“你終究是華國人,再說人是我殺的,你一口咬定被我所脅迫,他們會心軟放了你……”
方瑾的手握緊馬韁繩子,眼睛裏滿是水氣,沒一會兒,就沿著眼眶流到粉腮上,打斷了他的話,“呼延勃,你顧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的事不要你管,你以為你這樣說就很偉大了嗎?你以為我就一定會感動萬分了嗎?告訴你,我不感動,而你也不偉大,給老娘聽著,老娘就是要你活著,聽到沒有?”如果他真的死了,她會願意陪他到地府的,這時,她如是想。
呼延勃聽著她粗魯而又帶著關心的話語,心中如被雨水滋潤了一般甘甜得很,她到底還是在乎他居多,這種被人關懷被人需要的感覺讓他覺得活著是多麼的美妙,“女人,我哪有這麼容易就死?”
方瑾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個帶淚的笑容,千言萬語不敵這一句來得讓她安心,此時,她沒有感覺到是在逃亡,而是生出一種即使是天涯海角她也隨他去的豪情壯誌。
華國士兵越追越近,即使他們座下的馬兒很是彪悍,馱著兩人的馬終究腳程落了下風,方瑾聽到後麵刀劍相擊的聲音,咬緊牙關,狠踢了一下馬腹,讓馬跑得更快一點。
呼延勃努力地擋住後麵的攻擊,身上掛了彩,但卻護得方瑾毫發無傷。
大地突然震動起來,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正在圍攻呼延勃與方瑾的華國士兵謹慎地對付著兩人,不知道來者是何人?是敵是友?其中一名是斥候,趕緊策馬上前打探。
在草原長大的呼延勃怎會聽不到這聲音?心裏同樣有著期望,但更多的卻是做好防備,萬一是來者是華軍,小命真的要交代在這兒了。
這時,交戰雙方都主動地停了下來,那些華國士兵將他們團團圍住,黑眼注視著呼延勃的藍眼睛,這是胡國貴族的標誌,心裏那個悔啊,若他沒殺了小隊長而搶馬,他們要殺他綽綽有餘,現在反倒有幾人喪命在他的手下。
呼延勃貼住方瑾的耳朵,“待會兒若時機不對,你……”
方瑾卻不待他說完,紅唇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吻上他的唇,表示了她願與他同生共死,這樣的舉動表明了兩人扉淺的關係,這群華國士兵是不可能會放過她的。
呼延勃的藍眼定定地看著她的麵容,心裏的某上角落似乎被陽光照亮了……
一群華兵都沒想到那個女子竟然如此大膽,當眾與這胡人男子親吻,眼裏漸漸有了怒意,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子該死,都握緊了手中的刀劍,準備再度攻擊。
方瑾的美眸瞄到他們的舉動,鬆開男人的唇,貼著他的唇道:“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呼延勃反手握緊她的柳腰,看到她笑中帶淚的表情,知道她所言非虛,低頭狠狠地吻著她的紅唇,微不可聞地應了一個字,“好。”
有華國士兵攻來,耳中聽到風聲,他的大刀往那個方向擋去,“當”的一聲,刀劍相擊,一個火星閃過。
方瑾卻是悄然閉眼回應他的吻,什麼也不管不顧了,這一路與他的點點滴滴都會銘記在心,也許,這是人生最一吻,上天待她不薄,最後還有人陪她一道赴黃泉。
那名華國斥候卻是快速地策馬回來,速度那叫一個快,隻聽到他大喊,“快走,是胡人,是胡人,人數應在我們之上……”
那群華國士兵一聽到是數量龐大的胡人都皺緊了眉頭,畢竟這段時日沒遇上大批的胡人,大部族的胡人都被他們主力擊敗了,在草原上的都是遊兵散將,所以才敢分成小隊在草原上掃蕩,“看清楚了沒有?”
“沒有錯,我們還是趕緊與大部隊彙合,將軍說過不許冒進的,如有不對要盡快與自己人彙合……”那名斥候早已一馬當先往回走。
方瑾鬆開呼延勃的唇,冷眼看著他們如潮水一般迅速離去,不再圍攻他們,來者是胡人,她的心中有喜有憂。
呼延勃看著他們如驚鴻掠影離去的身姿,“你們華國那位荀將軍果然了得,攻其主力,再逐個擊破,而且兵器上他們占優。”舉起自己的大刀,那刀口處滿是凹痕,殘破得很。
方瑾輕輕地掠了一下鬢邊的秀發,“那是,荀家是華國的第一將軍世家,即使遭到了先皇的抄家,但仍沒有斷了香火。”心想到荀真這個好友,思家的情緒更強烈了,“對了,他們說來的人是胡人,我們要不要防備一下?”
呼延勃這時候轉頭放好大刀,健臂摟著方瑾輕踢馬腹往前而去,“不用擔心,胡人有著野獸的本能,如你所說,我的雙眼就是標誌,隻要是胡人,都不敢輕易對八大部族的直係血統動手,而且聽他們說人數不少,在這個時候,必定不會是小部落,他們沒這個實力敢與華軍對抗。”
方瑾聞言,不再說什麼,撕下身上的破布給他包紮一下傷口。
“別費勁了,都是小傷。倒是你,天氣越來越冷,初雪已下,我們現在沒有補給,對這幾件破衫要珍惜一些……”呼延勃阻止她的行動。
方瑾卻是不甚在意地道:“反正都破了,再破些也不打緊,不是還有你嗎?”美眸誘惑地看著他。
要命,他的喉結動了動,想到在綠洲時,他們都是朝夕赤著身子抱在一起的,身下立時一緊。
方瑾自然感覺得到他身體的變化,臉紅地笑著低聲罵了一句,“色狼。”
“皇子。”
遠處奔來的人一看到呼延勃,即欣喜地喚了出來,來人大概百餘人,他們在進入陰山以南這個區域尋找呼延勃已經有些日子了,與華軍交過手,有傷亡,但仍保存實力,現在看到呼延勃安好,個個都高興地大呼小叫。
呼延勃的藍眼眨了眨,雖然知道自己人肯定會來找他,但沒有想到他們會深入這陰山以南的危險地帶,伸手輕捶了一記帶頭的男子的肩膀,他的好兄弟安雷,“你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你們會在陰山那兒等著接應。”
安雷,長得一頭濃密的黑發,有一雙灰色的眼睛,胡子拉渣的,看不出本來麵目如何,策著馬來回地打轉,也興奮地捶回呼延勃的肩膀處,“皇子,找不到你,阿彩婆婆已經對我頗有怨言了,我還不得趕緊帶人出來尋你,隻怕阿彩婆婆就要把我拆皮煎骨了。”當目光看到一旁漠不吭聲的方瑾時,灰眸眯了起來,“華國人?”
方瑾看到此人與呼延勃的互勸,頓時就知道兩人的交情很好,現在看到對方直視她,她也不含糊地挺直了背脊,帶著一股氣勢任人打量,藏著掖著從來不是她的作風,“沒錯,我是華國人。”
安雷二話不說,突然抽出腰間的寶刀,想到這一路上與華國人的交戰,民族間的仇恨已經到達了頂點,持刀砍向方瑾。
方瑾不閃不避,也沒有失聲驚叫,知道有呼延勃在這兒,這群他的部下不可能傷得了她。
果然,呼延勃用手中的大刀擋下安雷襲向方瑾的刀,板著臉道:“你這是怎麼了?以前也不見你如此野蠻,不許動手。”
安雷指著方瑾朝呼延勃大聲道:“她是華國人,皇子,難道你要帶這個女人回去?萬一她是華國的奸細呢?那我們的聚居地也會被華軍占去,你知不知道近一年多的戰事以來,華國人已經將八大部族打散了,老單於已逝,正是皇子大展宏圖的時候,豈能因為一名華國女子因小失大?”他萬萬沒有想到呼延勃會與一名華國女子糾紛不清,現在來了她還舉刀向他,差點氣炸了肺。
方瑾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美目看向呼延勃,他的態度才是至關重要的,其他的人說什麼對她來說都是如狗吠,即使現在那一群胡人都用敵視的目光看著她。
呼延勃知道自己人的心思,大手摟緊方瑾的細腰,帶著王者氣勢沉著臉道:“她是我的女人,安雷,你若是我的兄弟就不要說這些話,她不是華國的奸細,如果她要殺我有大把的機會,如果像你所說,你們焉還能見到我?”將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簡要的說了一下。
安雷輕哼一聲,這個女人非我族群,其心必異,隻是現在呼延勃維護她,他也不可能在此與皇子反目,收起寶刀,“皇子,這兒還是危險,我們就趕緊回去陰山北吧。”
呼延勃也知道憑三言兩語是不可能讓他們放下對方瑾的戒心,來日方長,也不必爭在這一刻,故摟緊方瑾的腰點了點頭,“這一路上我已遇到了不少華國的士兵,現在我們的人數不多,若遇上大部隊,很容易就會全軍覆沒,確實不宜久留。”帶頭狂奔起來。
方瑾卻是反身攬緊呼延勃的腰,頭擱在他的肩膀上,看到不遠處的安雷黑著一張臉看她,兩人不友善的目光在空中一交錯,方瑾不喜歡這個叫安雷的男人,很快就不浪費精神在他的身上,而是咬著呼延勃的耳垂,吹氣道:“你真的信我不是奸細?”她曾經出賣王庭,奸細之名她並不算枉擔。
呼延勃低頭在她的臉頰上一吻,答非所問,“你會出賣我嗎?”
方瑾突然笑了出來,低低地,接而變成大笑聲,他這麼回答表明他信她是嗎?看到他微皺眉,她伸手輕撫他的俊臉,微不可聞地道:“呼延勃,你知道我們華國有一句成語叫眾口鑠金,你現在信我,但將來呢,所有人都指責我時,你會不會還這樣信我?”她的眼睛裏有著落寞,這是他們不可逾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