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頓時轉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漢子先朝掌中吐了兩口唾沫,彎腰抓起八條繩索,緊緊攥住,用力一扯,大漢紋絲不動。
漢子心中疑惑,咬牙再用力,那胖子仍然穩坐如頭陀一般。
漢子不服,用力地拖,拽,拉,扯。
可無論他如何,那胖子就是坐如神鍾一般。
大漢終於發火,怒吼,狂飆,胖子還是不動。
大漢無可奈何,扔下繩子,偏頭朝四周看看:“有誰想來試試?”
眾人一時靜默。
他們看得分明,那胖子眉宇間絲毫不吃力,顯然根本沒把眼前這點小陣仗放在眼裏。
“這人,確實有兩把刷子啊。”
“佩服。”
大漢終於當胸抱拳:“閣下好深厚的內力,隻怕當世已然無雙,在下認輸。”
他言罷,退了下去。
眾人奇怪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個年輕的秀士站出來:“閣下既然有這身本領,又怎會落魄街頭?”
那胖子終於睜開眼來,淡淡地看了秀士一眼:“當世無道,縱有本領,但無識貨之人,又該如何?”
秀士也忍不住歎息。
“尊駕,且喝一杯酒,如何?”
“請。”
胖子也不推辭,便起身和秀士一起離去。
兩人至一座酒樓上,秀士讓夥計打上酒來,兩人開杯暢飲,說起天下之事,均是默然。
胖子端起酒盞,滋一口喝盡:“我自出道以來,遍觀世間黎民,眾生苦難,言語難述,可惜天下之大,竟無一位英豪,可以支撐江山。”
秀士提起此事,也唯有歎息。
二人都是山野中的良材,想著要尋一門路投效朝廷,但朝廷昏聵,黎民受難,天下眾生各為蠅頭小利混戰不休,又有誰,能稟筆直言呢?
“不瞞這位英雄,我遊遍千山,過盡萬水,隻想尋一位真命天子效力,但仔細看去,紅塵中皆庸碌之輩,是沒有辦法承擔萬裏錦繡河山的。”
“看來我等今生之宿願,怕是沒有辦法實現了。”
兩人一細思,都覺得這事……難辦。
“倘若這混沌宇宙間,有一帝星出現,或許可逆乾坤。”
“帝星?”秀士微微歎息,“帝之命,有如鳳凰麟角,且哪裏去尋?”
兩人對視,似乎也沒有想過,要做一方豪強。
“想數年之前,各地烽煙四起,有那等威武雄壯之師,不到半年光陰,便被朝廷悉數撲滅,英雄散盡,而大裕朝廷看似搖搖晃晃,卻仍然支撐至今。”
“或許,”胖子轉頭朝窗外看了一眼,隻見半輪弦月貼在那天空中,散發著淡淡光暉,“是天意。”
“天意?”
“是,自來人算,從來不如天算,人或許想著自己能欺天,其實完全是不可能的,人心如何能欺天?”
“人心不能欺天?哈哈哈。”秀士忽然朗聲大笑,“人心不能欺天!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惡人怕,天不怕,我一向都覺得,這句話是假的,如今想來,方知句句是真啊。”
“哦?”胖子微覺意外。
“我這一生之中,”秀士拿起灑壺,替自己慢斟了一杯,“倒也做過一些違心之事,孰料天道昭昭,是與非,就明明地擺在那裏,由不得你不信。”
“你這話很有意思,每個人今天的抉擇,往往會決定他自個兒的命運,隻是他自己未曾覺察罷了。”
“每一動念,便引生劫,或者死劫,皆是由一心而起。”
“可是俗世中人卻看不到這些。”
“是。”秀士點點頭,端起杯子,走到窗前臨風而立,眼中蓄著無盡的感慨,“江山錦繡,可惜,可歎。”
兩人在酒樓裏閑話一番,均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便分了手,各自離開。
秀士剛下樓,便看見街對麵有個人正瞧著他。
秀士不由一愣,便抬步朝那人走去,朝對方一拱手:“閣下,可是尋我?”
“正是尋你。”書生模樣的男子微微露出幾許笑意,“不知兄台姓甚名誰?”
“澹台,鵬。”
“澹台兄好見地。”對方一抱拳,“想來定然是讀過詩書的?”
“略知一二。”
“我所下榻的客棧就在附近,可願屈尊前往?”
“好。”
澹台明灑然一笑,邁步隨著對方進了街邊一家客棧,看那陳設倒也簡單雅致,撩袍在桌邊坐下,男人親自提起壺來,給他斟了一盞茶,澹台明接過茶盞,慢慢地喝著。
“澹台兄,家中以何為營生?”
“經營木材。”
“澹台兄不想承繼家業。”
“原本家父是要我在家娶妻生子,了此一生,然澹台明多讀了幾本書,始終想著天下大業,欲有一番作為,故此離開家四處雲遊,然所見所聞,實在令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