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強指揮著幾個紅軍和十幾個青年農民,將布匹撕成一塊一塊的衣裳料子,將糧食分成一堆一堆。
人們迅速地分起財物來了。
一個農民拿著一件新衣服朝一位老漢笑嘻嘻地說:
“楊大伯,來,快來分東西呀!”
老漢盯著幾個紅軍,半晌才回答著說:
“嗨,人老了,腰板不行,站不久了。你給我那一塊吧,我得回去躺躺。”說著,他捶捶自己的腰,咳嗽了幾聲,搖搖擺擺地走了。
財物分得差不多了。人們還沒有散。
那個自動掌管分東西的青年走到何強跟前,摸了摸何強腰間的短槍,停了停才問:
“長官,這是好槍麼?”
“哪裏有什麼長官,我叫何強,叫同誌也行。”何強笑著說。
“是隊長,我們隊長。”小牛趁機插口說了一句,鼓鼓地瞪著兩個大眼,神氣十足。就仿佛說:瞧,我不是小一點嗎?可我也是紅軍啊!
“哦,隊長,有件事,你得答應我。”青年說。
“好,你說吧!”何強瞧著這壯小夥子。
“你答應不答應?”青年固執地說,“一定得答應我,我就說。”
何強笑了,搖搖頭說:
“那得看是什麼事。不過,差不多我就答應你。”
“是這麼回事,”青年鼓足勇氣,大聲地說:“隊長,趙文虎的財產我領頭分的,有他沒我,我再也不受這份當長工的窩心氣了。我得跟上你們,讓我當紅軍吧,行不?”他兩手抓著小褂的大襟,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他摸不清紅軍要不要他這樣的人。
“行。”何強握著青年人的手,點點頭說,“我答應你。”
“不行,得把我的名字記上。我叫趙大生,二十一歲了,屬小兔的。莊稼人,不識字,沒家沒業沒妻子兒女,就是我一個。”
何強笑著說:
“好吧,我答應你,你就算是紅軍戰士了。這就成了。”
“不,不,不,”趙大生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認真地說,“這可沒有憑證。你得給我記上,別看我是個粗人,當兵吃糧得上花……花什麼冊,那才算是真正的紅軍呢!”
“哦,是這樣?”何強一本正經地掏出了一個小本,又摸出一支鉛筆——這些都是土豪的財物——在本子上記了一會兒。
孫英在一邊看著,用勁抿住嘴,恐怕自己憋不住笑,看了看財物堆已經越分越少,便說:
“啊,今天真痛快!”她借題歡暢地笑起來。
趙大生也跟著滿意而歡暢地笑起來。
小牛怔怔地看著何強,他覺得自己從那天當了紅軍之後卻沒有上過花什麼冊,有點沉不住氣了,一把拉住何強的胳膊,懇求說:
“隊長,何幹事!我也要寫上花什麼冊。你不是知道麼?我叫小牛,十三歲……不,十四歲了。也是莊稼漢,放牛的,不認識字……”
孫英實在繃不住了。她瞧著小牛那種渴望和滿臉嚴肅的樣子在期待何強下筆,而何強卻也繃住了臉,又在小本子上劃了一通。她笑著拉拉小牛,莊重地說:’
“小鬼,上了冊,可得聽話哪!”
小牛胸脯一挺,滿臉帶笑,神氣十足拍了拍胸口,大聲說:“當然一定聽話!”
小牛跑去分東西給老鄉了。
趙大生看了看別的青年人,大搖大擺地擠到人群裏,驕傲地說,“喂!我上了花什麼冊了。當真正紅軍了。我是不留在這兒受罪了。”
“對啊!”一個青年人羨慕地看著趙大生,停了一會,又問,“喂,大生,什麼是花什麼冊?”
“是……嘿,花什麼冊你都不知道麼?”趙大生一晃腦袋,表現出知識豐富的樣子說,“一個小本本,上邊有花,還是紅的。你的名字一寫上去,那就成了真正的紅軍了。”
“嘿,這麼回事麼?”這個青年人還是小心地問著。
趙大生隻是點點頭。
“把我也寫上花什麼冊吧!”青年人向趙大生請求著。
“怎麼不行?隊長說過,隻要是受苦人……不,工農群眾,都行!”一說完這句話,趙大生馬上覺得自己應允得太快了。怎麼說,自己也還不能做主,便又連忙說,“這得問問我們隊長,那個花什麼冊在他口袋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