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素光一揮衣袖,歎了口長氣,這才言道,“宗主找到一個秘法,便是淬骨煉體,洗去符咒烙印。隻是這個法子非常狠辣,常人所不能忍,猶如墜入十八層地獄痛不欲生……”
“淬骨潭!”
不等素光說完,一劍寒立刻悟了。
他握緊驚鴻劍,轉身就要前往禁地,素光忙將他攔住,皺眉道:“胡鬧!你現在去了也是白去!”
一劍寒眼眶通紅,頭次這般忘形失態的朝素光大喊:“為何?她被帶去那種地方,焉能有活路?我必須去救她!”
“寒兒。”
素光複雜的盯他一眼,語重心長道:“不是我故意阻攔你,而是你現在去也晚了。淬骨炙火隻需兩個時辰,現在都快到酉時了。”
他望向窗外,淡紫色的晚霞自西方傾流,雲鶴相引,暮色四合,清風吹動藥圃裏的翠綠枝葉,輕輕擺動。
一劍寒從未覺得如此無力。
他退後兩步,複又想起什麼,抬頭道:“師叔!我隻想知道聞道友安危,你手中有天目鏡,可否讓我看看她……看看她是否還活著?”
天目鏡是素光煉製出的九階極品法寶,可窺現世千事。
隻是這法寶太逆天,素光也沒有心思去窺視旁人,便自行封存了起來。
這會兒見一劍寒目光灼灼,素光不好拒絕,歎息了一聲,右手打了個法印,儲物袋中便飛出一道紅色光影,定睛瞧去,卻是一麵紅玉為底白玉為芯的圓形銅鏡。銅鏡周圍鏤刻著許許多多繁複的咒文,鑲嵌七顆品質一流的紅色靈石,素光右手持鏡,左手拇指中指微撚,嘴裏絮絮念咒。
咒語如梵音回蕩整個內室,不多時,鏡中紅光衝天而起,隱隱約約顯露出兩道模糊的人形。
紅光淡卻,人形卻愈發清晰。
立在旁邊的道袍中年人,手持拂塵,而躺在地上的女子,卻滿身汙穢血漬,裸露的肌膚全被燙出大大小小的血泡,極為駭人,正是聞婧。
“聞道友!”
一劍寒瞪大了眼,咬緊牙關,恨不得那灼燒的燎泡全長在他身上。
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師父他……
一劍寒還未開始胡思亂想,就聽鏡子裏的崇寰,突然重重的歎了歎氣,對地上狼狽可憐的女子說:“你這又是何必?在三清仙宗養傷一段時間吧。”
“不必了。”
聞婧雖然遭受千百痛苦,可音色除了微微黯啞,還是那樣的動聽溫柔,“我不想留在三清仙宗。”
崇寰語氣一頓,“是不想看到寒兒?”
聞婧有些低落道:“算是吧。”
崇寰默然少頃,才又開口:“為寒兒受這麼多苦,差些身死,值得麼?”
“值得。”聞婧這次倒是毫不猶豫的答道。
隔著淩亂的發,她抬起漂亮的眼,明眸深處,似有星火點點,“他什麼都值得。”
或許是要離開三清仙宗,聞婧這會兒格外想多說點什麼。她抿了抿幹澀的嘴皮,淡淡道:“崇寰宗主,我以前其實有點恨你的。你明知他失憶,卻故意隱瞞,我當時實在不理解……可我現在明白了,你也是希望他好而已……”
崇寰鼻尖有些酸澀。
他握緊了拂塵雕花手柄,問:“怎麼突然明白了?”
“我今日願意扛下這些痛苦,也隻是希望他好。我和他,注定不是一路人,我來自異世,此後必離開蓬萊,彼此銘記多生牽絆,倒不如兩兩相忘。”聞婧說到此處,苦笑了一下,“不瞞你說,當初他不經我同意,將同命咒施在我身上,我難過感動也擔憂。他是天之驕子驚才絕豔,不會有性命之危,可我不同,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萬一不小心就死了呢?同命咒於我也是負擔,如今宗主幫我破解同命咒,我負擔沒有了,他也不會被我連累,我心中甚是感激。”
崇寰“嗯”了聲,又問:“寒兒忘記了你,也忘記你們從前的所有經曆,你當真不難過?”
“難過是難過,可這日子還是得過啊。”聞婧清明的眼底,一片坦然。
崇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半晌,他才歎道:“……你是個通透乖巧的孩子,隻能說寒兒今世與你無緣。”
“我已受重傷,勞煩宗主送我離開。”
聞婧手腕上的導航儀完好,她甚至已經定位到了藍香玉在哪裏藏身。
此時的三清仙宗如同一個巨大的牢籠,壓抑的她喘不過氣,她隻想和朋友們彙合。
對於這個要求,崇寰沒有拒絕。
他召來一隻仙鶴,對聞婧道:“仙鶴通人言,你想去哪裏,對它直言便是。”
聞婧點頭謝過,翻身爬上仙鶴的背,抱著覆蓋羽毛的修長脖頸,耳語了幾句,仙鶴清越的鳴叫了一聲,振翅飛入流霞之中,漸去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