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屏上一對比翼彩羽雀兒親昵交頸,藍如璿含淚看著,越看越是心涼,喃喃對著虛空中想象出來的永安王說話。
正暗自垂淚的時候,外間砰的一聲響,還有嗡嗡的聲音,將她思緒打斷。藍如璿不禁立了眉毛喝罵:“做什麼笨手笨腳的,又是摔了什麼?!”
品霜小心翼翼隔著簾子回稟:“是……是不小心碰翻了琴箱子,沒有碰壞,奴婢這就收拾。”
“蠢材。”藍如璿近日脾氣越發暴躁,罵了丫鬟一句,卻猛然想起了什麼,立刻道,“把琴給我搬到屋裏放好,快些!”
於是這個晚上,將要到了就寢時候,藍如璿房間裏便傳出了叮叮咚咚的琴聲,順著夜風悠揚飄散到大半個王府後園。為了讓琴聲傳的遠些,藍如璿將琴放在了窗口,還開了窗子。初冬冷風透進來著實難耐,然而卻也顧不得了,她裹了厚厚的毯子對窗奏曲。
宋王妃剛剛換了寢衣,正在鏡前卸釵環,隱約聽了一兩聲在耳裏,不免皺眉,“這麼晚了還在彈琴,不像話了,去提醒王爺一聲吧,不然傳出去會被人誤會他縱情。”
婢女匆匆出去,沒一會回來稟報說:“不是王爺和穆妃那裏,是藍姨娘院子裏傳出來的。”
“藍姨娘?”宋王妃稍微愣了一下。永安王今夜在穆側妃那邊留宿,她隻道是二人興起品琴,未想卻是另有其人。剛要吩咐人去告訴藍如璿收斂,一旁乳母悄聲提醒道:“王妃莫管此事,她要彈就讓她彈去,您隻安心睡覺便是,自有人不高興她。”
宋王妃自來信服自己的乳母,聞言便去睡覺,總之她這裏距離藍如璿院子較遠,琴聲不是很明顯,吵不到她。然而第二日早晨卻有府中另一位薑姨娘來抱怨,說夜裏琴聲吵著了小縣主,害的孩子哭了大半夜,今早就喂不下飯去了。
小縣主未滿周歲,是永安王唯一的孩子,也是當今皇帝第一個孫女,所以倍受珍愛,即便是庶出也在一出生就被賜了縣主,封號瓊靈。薑姨娘是縣主生母,不是很受寵,滿心都撲在孩子身上,一早聽得乳母說了孩子的情況,心如刀割,借著請安的時節就跟宋王妃告狀。
宋王妃推說不知此事,讓她去找穆側妃提醒,薑姨娘蹙著眉說道:“您不知道,並非穆側妃彈琴,是那新來的藍姨娘,她院子離縣主住處近,彈了半夜,縣主就哭了半夜。”
“這……”宋王妃麵有難色,“這我卻不好管了,她是太子殿下送來的。”
“殿下送來的更應該知禮才是。”薑姨娘看宋王妃不管,匆匆告辭去往了穆側妃那邊。永安王正在那邊吃早飯,薑姨娘顧念孩子,也不管規矩了,直接闖進院子裏去。
穆側妃的婢女問明情由,不但沒攔著,反而引著人進了屋中廳堂。於是薑姨娘一邊哭著一邊將小縣主的事情說了出來,聽得永安王放了筷子。
“去叫禦醫來看看,將藍姨娘的琴收了,告訴她日後安分些。”永安王麵色如常,但是親近人都知道,他不笑便是動怒了。
穆側妃一身蜜合色紗緞長裙,薄施脂粉,安靜陪坐在永安王身側。見永安王語氣不好,她亦放了筷子,輕盈起身走到他身邊,勸道:“王爺莫氣,姨娘也別哭了,趕緊吩咐人去請禦醫要緊,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薑姨娘狀告完了,惦記著孩子,匆匆行禮作別。跟前沒了旁人,穆側妃摟了永安王的脖子,說道:“小縣主身子向來康健,這次應該也沒什麼事,許是夢中受驚。一會我陪王爺去看看她,見了父親她定會好了。”
永安王頷首,穆側妃又嘻嘻笑道:“王爺也別怪人家藍姨娘,誰受了冷落不難受,夜裏彈琴也是為了吸引王爺眷顧,說起來她是個可憐人,王爺得空去安撫一下才好。”
說到後來語氣中帶了明顯的酸意,永安王拿起筷子敲了她額頭一下:“好生吃飯,別說怪話了。”
“王爺迎了新人進門,便宜占大了,我偶爾說句怪話都不行麼。”穆側妃杏眼一眨,抿著嘴笑。
永安王將她按到了椅上坐好,隻低眉道,“別再提她,掃興之極。”
於是早飯時辰過了沒多久,趙嬤嬤兩個又去了藍如璿房間,這次沒帶東西過去,反而搜羅了房中兩張古琴出去,將牆上純作裝飾用的一管玉笛也帶走了。藍如璿臨窗吹了半夜冷風,此時仍躺在床上半夢半醒的迷糊著,猛然被人闖進去拿了東西,驚醒之後強撐著坐起來喊叫:“做什麼你們?為什麼搶我東西?”
趙嬤嬤溫和笑道:“老奴們在王府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不至於搶姨娘的物件。不瞞姨娘說,這些東西是王爺特意吩咐要拿走的,免得姨娘日後又要夜半吵人安眠,亂生事端。”
“你……你胡說……”藍如璿目瞪口呆,沒料到自己辛苦了半夜施展的琴技竟換來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