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王聽了冬雪的話,起初有些意外,微有訝色,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往日神態,低頭看了看跪著痛哭的丫鬟,目光微冷。轉而卻去和吉祥說話,“怎麼帶的底下人,不知道教規矩麼?”
是平日裏從沒對辰薇院丫頭們所用過的嚴厲。
吉祥一僵,繼而立即反應過來,急急行了個禮,告罪道:“奴婢這就帶她下去好好教訓!”然後飛快走到冬雪身邊去拖她。此時是長平王發了話,她自然可以無顧忌地動手了。
“王爺!王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冬雪聽了長平王的話更是渾身一震,臉色雪白,聲音發抖,覷著長平王的臉色哀哀哭求。吉祥去拽她,她仍是掙紮,不過卻不敢像之前那樣拚命,三兩下,就被吉祥拖了老遠。
“王爺……主子……”冬雪一直哀叫。
長平王似乎是嫌她聒噪,淡淡掃了吉祥一眼,“越發不會做事。”之後抬腳進了裏屋。
吉祥一驚,猛然醒覺,不由對仍然不知悔改的冬雪大怒,從懷裏掏了帕子就塞進了她還在叫喊的口中。冬雪冷不防嚇了一跳,愣了一下,吉祥已經揚聲朝院子裏喊吳竹春了。
幾個丫鬟輪流在上房伺候,此時不當值的吳竹春正在廂房裏,隱約聽見了上房動靜也守規矩沒過去,聽到吉祥喊,才應聲進屋上前。一見屋裏情景也沒多言,直接接過吉祥的手,一個人就將冬雪雙臂反扣在身後,輕巧拖了出去。
院中兩個小丫頭在堆雪人,隻堆了一半,因著正房的動靜和長平王的到來停了手,正往上房看,訝然而好奇。看見冬雪被拎出來一直拖進了偏廂,就更不解。平日不怎麼在外走動的胡嬤嬤由房裏出來,不動聲色看了看那邊,然後叮囑荷露菱脂兩個:“不該你們知道的不要亂問亂聽,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兩個丫頭連忙規規矩矩站好,低頭應“是”。雖然心裏滿是好奇,但俱都丟開了。
正屋內室裏,如瑾因長平王突然回來撞見此事,冬雪又冒失上前說了那樣的話,感到有些難堪。畢竟是她的丫頭,長平王待她再好,她連自己的近身人都約束不住,未免也是慚愧。是她太疏忽,沒料到冬雪有這麼大的膽子,敢破釜沉舟鬧上一出。
虧是長平王,這要是換了別個腦子不靈光的,還不以為是她苛待下人?一旦冬雪求來了寬恕,再借著委屈柔弱往跟前湊……高門大戶裏,這樣的事可不算少。
如瑾越想越覺得別扭,見長平王兩句打發了不懂事的婢子,不由又是感歎。待他進內室,臉上神情就有些複雜,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是解釋好,還是就此揭過。
倒是長平王先笑了,看住羅漢床上未曾收起的繡架,仔細端詳兩眼,“怎麼,賢妻剛在剪紙上大展風采,又要鑽研繡工了?”
如瑾被他言語裏的戲謔惹得牙齒發癢,一時丟開冬雪的事,轉身將繡架子收起來放了,忿忿道,“妾身在家裏胡亂繡著玩,又不拿出去給您丟人,王爺不必憂心。”
“本王憂心什麼,討個手巧的妻子固然是好,可女子笨一點,反而有趣。”長平王伸個懶腰,往榻上歪著坐了。
如瑾登時盯著他,“原來妾身這麼有趣,能給王爺解悶兒。”
“是啊。”
如瑾咬牙。長平王就看著她笑。
吉祥的聲音隔著簾子響起,“王爺,主子,奴婢奉茶。”
“進吧。”如瑾再盯長平王一眼,轉身到離他很遠的椅子上坐了。
於是端了托盤進屋的吉祥就看見男女主人隔空相望,誰也不說話的情景。她心裏登時咯噔一下,悄悄覷了一眼兩人的臉色,一個淡淡的,一個微笑著,俱都看不出什麼,她未免更是憂心。奉了茶,拎著托盤沒有立時退下,默默立了一瞬,發現王爺和主子仍然不說話,一咬牙,她就朝著長平王跪了下去。
“王爺,是奴婢沒有帶好底下的人,衝撞了您。冬雪那丫頭說得不盡不實,並非主子狠心不憐惜下情,她原還犯了別的錯,您千萬別聽信她的推諉之言,錯怪了主子。”說著就叩首。
長平王懶洋洋揮了揮手,“知道了,去吧,那個丫頭做事不穩妥,若不念著她是侯府過來的,昨晚衝她突然挑高了簾子進門的舉動,就不該留了。你們主子身體向來弱一些,若眼前都是這等不知分寸,隨便讓冷風灌進來傷了她的人,這裏要你們有何用?你既然知錯,以後管好下頭人,謹慎做事。”
“是!奴婢省得!”吉祥大大鬆了一口氣,言語裏抑止不住地雀躍,朝長平王端端正正磕了一個頭,恭敬退出去了。
如瑾心有所感,麵上的佯怒也維持不住了,索性不裝了,走過去將榻桌上的果子往長平王跟前推了推,被他趁勢握住了手,也沒惱。
沒惱的後果就是又被摟了腰,緊緊抱了。如瑾不由懊惱,暗道這人真是蹬鼻子上臉,可是想想他方才和吉祥說的話,又忍了要掙脫的念頭。再一想他對冬雪的冷淡,似乎也有維護自己的意思在裏頭,心就更軟,最終閉了眼,在他懷裏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