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姐道:“劇組要二十斤也夠吃了。”
程遙遙笑了笑,小聲道:“剩下的我要了。”
孟姐一頭霧水,還是依了她。五十三斤大閘蟹並七八斤雜魚河蝦,一共給了四十七塊。老漁夫第一筆生意就把蟹都賣光了,喜得皺紋舒展,讓孫子跟程遙遙道謝。
小男孩兒機靈:“漂亮姐姐,明天還來我家買蟹,送你兩斤蝦!”
程遙遙塞給他幾塊糖,學著蘇白笑罵:“小精怪!”
程遙遙又在別家買了十斤公蟹。老李把一大筐螃蟹魚蝦搬上車,又去拿預約的豬板油豬肉和豆腐青菜。程遙遙和孟姐沿著岸邊走了會兒,又買了幾斤菱角。鮮嫩的紅菱已經下市,現在隻有硬殼黑菱角,煮著吃口感粉糯。
回到劇組,程遙遙一頭紮進廚房裏忙活開了。
幾十隻大螃蟹蒸熟了攤在鍋蓋上冒熱氣兒,個個滿殼頂黃的。程遙遙和孟姐坐在旁邊,趁熱吃了幾隻,就洗了手開始剝螃蟹。兩人拿著拆蟹專用的銀簽子,撬開蟹殼,把竄熱氣的蟹黃挖出來,再拆蟹腿肉。
蟹黃,蟹膏和蟹肉分別擺放成兩堆,蟹黃多,蟹肉少。這活兒瑣碎,考究手上功夫,孟姐絮叨著:“這螃蟹肉拆出來就腥了,你要做啥?”
”做出來你就知道啦。”程遙遙神秘地笑。
兩人忙活許久,脖子都酸了才把蟹肉拆完。
程遙遙拿了一塊老薑削皮切片,大蔥切片。鍋裏下兩大勺豬油,放蔥薑爆香後挑出蔥薑,倒入蟹黃和蟹肉翻炒起來,再放入蟹膏增添膏腴的口感。
蟹黃蟹肉和蟹膏漸漸與豬油融合在一起,鮮香勾得孟姐口水都要掉下來了,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這麼香!”
程遙遙笑:“還沒好呢。”
鍋裏橙黃色的蟹黃蟹膏與油脂滋滋翻滾著,小火慢熬五分鍾,醬汁逐漸變成合適的稠度,程遙遙往鍋裏倒入兩小勺黃酒,一點白醋和胡椒粉,再次翻炒。
剛才那股霸道的香氣陡然一變,混雜的腥氣消失不見,變得鮮醇圓潤,比剛才更是誘人!
程遙遙這才小心翼翼將禿黃油都盛進一個大盆子裏晾著。五十幾斤大閘蟹,隻熬出了半盆的醬。
程遙遙盛了兩碗熱米飯,澆上蟹黃醬,遞給孟姐一碗:“嚐嚐看。”
孟姐早就忍耐不住了,扒拉了一大口。鮮!這是第一個感受,顆粒感的蟹黃混合著絲絲縷縷的蟹肉,在舌尖爆炸時地迸發出鮮香醇厚的滋味。這與清蒸大閘蟹的鮮又不同,濃鬱的蟹黃,豐腴的蟹膏,熬製後更富有嚼勁的蟹肉都吃透了豬油,黃酒和花椒是點睛之筆,化解了螃蟹的腥,將這滋味又拔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剛才明明吃飽了,孟姐還是狼吞虎咽,將這一碗拌著醬的熱米飯眨眼吃得精光!她意猶未盡地道:“到底是什麼?”
程遙遙笑道:“禿黃油。蘇州也叫蟹肉膏,老蘇州人都會做。”
孟姐唏噓道:“又加豬板油又是這麼多蟹黃,我看普通人家如今也是吃不起了。”
孟姐厚著臉皮道:“好遙遙,你這蟹黃醬賣我一斤!”
程遙遙笑道:“過幾天閑了,你買一簍子螃蟹來,我幫你做。”
“真的?”孟姐喜出望外,又不好意思地道:“那多麻煩你啊。”
程遙遙笑道:“沒什麼麻煩的。我還有事兒要麻煩你呢。”
孟姐滿口子答應下來,也不問程遙遙要她幫什麼忙。
等禿黃油晾涼了,程遙遙拿了幾個空玻璃瓶裝好。給導演送了兩罐,副導演和編劇攝影師各送一罐。剩下的兩罐子則小心打包好,準備寄回臨安城去。
作為豬板油的謝禮,程遙遙親自教老李蒸大閘蟹的竅門,還教他煮了兩道菜。
今天劇組的午飯獲得了交口稱讚。一人分到了兩隻團臍的大閘蟹,滾燙地上桌,一掰開滿滿的黃。用紫蘇葉和黃酒蒸的,一點兒調料不用加,肉鮮嫩得叫人舌頭都想吞下去。
那一大盆辣椒燜雜魚也是鮮美香辣,小雜魚和蝦都收拾得很幹淨,燜得跟湯汁融在一起,連刺帶殼都能嚼爛,鮮美香辣,吃得人鼻尖冒汗。
蟹黃豆腐則鮮得掉眉毛,他們還從未嚐過這麼香的豆腐!
老李被眾人誇得紅光滿麵。他在廚房裏幹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獲得眾口交讚的好評!隻有程遙遙笑而不語,纖指利落地掰著蟹殼。
男一號孟銳坐在程遙遙對麵,看著她笑:“遙遙吃蟹這麼幹淨。”
吃蟹的時候很難不狼狽,特別是不常吃蟹的人,連殼嚼爛了,渣子吐一地。而程遙遙吃蟹的模樣仍然優雅,一根筷子就能把蟹肉都拆幹淨,吃完的螃蟹殼還能拚成一隻完整的蟹。
孟銳一說,其他人都看向了程遙遙,頓時有些自慚形穢。特別是女二號劉悅,聽見孟銳誇獎程遙遙,心裏就十分不自在。偏偏她自己吃得滿手蟹黃,又沒法子反駁他的話。
眾人吃完飯去刷飯盒,劉悅就跟幾個女演員嘀咕起來:“吃個蟹也翹個手指,瞧她嗲得!”
旁人道:“她就是個三層樓上的小姐,跟咱們說不到一塊兒。”
有個促狹的姑娘笑道,“你也犯不上跟她生氣,人家有對象的。”
程遙遙來蘇州時,有個男青年追著火車跑的事兒全劇組都知道。
劉悅心思被拆穿也不生氣,道:“她這個月天天跑導演那兒,一個電話都沒接著!”
其他人驚訝道,“你聽誰說的?”
劉悅得意地賣起了關子:“這你們就別管了。”
眾人想到程遙遙最近心情低落的模樣,也不由得嘀咕起來:“不會吧?程遙遙也能被人甩?”
“長得模樣好些就不能被甩了?”劉悅道,“她天天一個人悶在宿舍,除了巴結導演和孟姐,誰也不理。這種三層樓上的小姐,能談到什麼好對象。”
幾人正說著,忽然背後有人問:“請問這裏是《迢迢》劇組嗎?”
劉悅回頭一看,不遠處的樹下站著個麵生的青年。他個子極高,提著一個軍綠色的行李包,風塵仆仆,一雙眼卻亮如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