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軫目光陡寒,思索有頃,陰陰一笑:“方才聽你說這兒尚有一些虧缺,白家不是有錢嗎?區區五十三鎰,就讓白公子出吧!”
戚光眼睛連眨幾眨,恍然大悟道:“小人明白!”
陳軫眼睛微微睜開:“你明白什麼?”
“白公子生性好強,喜歡刺激,咱這樓裏除了刺激之外,就沒別的!聽主公之意,必是要小人設法將他拉到賭台上,將他家的金子……”戚光打住話頭,做出一個強奪的手勢。
陳軫微微閉上眼,半晌睜開,歎息道:“可惜這是慢活,而虧缺不等人呀!”
戚光正要接腔,林樓主急急上樓,輕聲叩門。
戚光走出暗室,林容湊前,耳語。
戚光倒吸一口涼氣,失聲叫道:“五十鎰?”
林容點頭。
“這麼厚的禮,不會無所求吧?”
林容再次附耳,戚光震驚:“什麼?要見樓主?你沒告訴他你就是樓主嗎?”
“小人講了,”林樓主苦笑一下,“可他一口咬定小人不是,他還說,要是見不到真正的樓主,他……他就把禮金原封帶走!”
“好吧,叫他過來!”
林容答應一聲,徑直下樓,不一會兒,帶公子疾上樓。
戚光迎上,打一揖道:“在下戚光不知秦先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公子疾打量他一番,回揖道:“在下聽聞貴館開業,聊備薄禮前來賀喜,請戚先生轉呈你家樓主,在下甚想見他一麵!”
戚光暗吃一驚,神色微斂:“先生有何事,說給在下就行了!”
公子疾臉上浮出一笑:“在下不遠千裏來到寶地,隻想求見你家樓主一麵,難道他連這個薄麵也不賞嗎?”
戚光牙關一咬:“先生既然信不過在下,就請回去!林樓主,送客!”
公子疾也不搭話,轉身就走,還沒走到門口,簾後傳出一個聲音:“先生留步!”
公子疾停步,回頭,見一身便服的陳軫從裏屋走出。
公子疾深揖一禮:“在下見過上大夫!”
聽他直呼上大夫,陳軫心頭一震,旋即笑了:“先生是……”
“在下是秦國副使,五大夫!”
陳軫心中已知原委,微微還禮:“陳軫見過五大夫!”側身,朝簾後禮讓,“五大夫,請!”
兩人來到內室,分賓主坐下。
陳軫拱手,開門見山道:“五大夫來到此處,不會是隻為賀喜吧?”
公子疾拱手應道:“既然瞞不過上大夫慧眼,在下就實話實說了。在下是受人重托,特來求請上大夫玉成一事!”
“是受公孫鞅之托吧?”
公子疾搖頭。
“哦?”陳軫略微一怔,“不是公孫鞅,又是何人?”
“我家君上!”
陳軫吃了一驚:“秦公賞臉,在下受寵若驚!請問秦公所托何事?”
“求請上大夫救出大良造!”
“嗬嗬嗬,”陳軫輕笑幾聲,“五大夫的玩笑開大了!從散朝到現在,前後不過兩個時辰,秦公不會這麼快就知道他的大良造要被祭旗吧?縱使知道,信使難道能插翅飛來不成?”
“不瞞上大夫,我等出使之前,君上已經算準魏王必殺大良造,更算準能救大良造的唯有上大夫您!臨行之際,君上暗授在下錦囊一隻,在下不過依計行事罷了!”
陳軫閉目有頃,抬頭道:“這是一樁大事,在下職微力薄,恐怕有負秦公重托!秦公的這份大禮,還請五大夫原封捎回!”
“上大夫不必客氣。君上說了,隻要上大夫願意出麵,就不會沒有辦法。君上還說,這點黃物隻是見麵薄禮,事成之後,君上另有重酬!君上言出必行,上大夫想必也早聽說了!”
陳軫輕歎一口氣:“唉,秦公這是硬把在下往絕處推啊!這樣吧,五大夫,你先回館驛,待在下尋個機緣,舍下這個薄麵,到君上麵前求求情看!”
公子疾雙手打拱:“在下代秦公謝過上大夫!”
公子疾告辭出去,戚光送至門口,急急折回,兩眼不解地望著陳軫,嘴裏想說什麼,卻又打住。陳軫明白他想問什麼,端起幾上的茶杯輕啜一口,緩緩說道:“看到了吧,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我這兒剛想打個盹兒,就有人送玉枕來了!”
戚光見他說得輕鬆,神色也緩和下來,心中仍是忐忑:“主公,可這……救人的事兒?”
“嗬嗬嗬,救什麼人哪?”陳軫手指有節奏地敲著幾麵,“不過是個順水人情而已!”
司徒朱威一下朝就趕到了相國府,不無興奮地對公孫衍道:“犀首,大喜事呀,君上把公孫鞅押起來了!”
“哦?”公孫衍吃了一驚。
“明日午時祭旗!”朱威極是興奮。
“請講講細節?”
“好哩!”朱威將上朝之事約略陳述一遍,講得眉飛色舞。
公孫衍聽著聽著,眉頭漸漸擰起。
“犀首?”朱威怔了。
“我聽下來,不容樂觀哪!”
“咦,”朱威愕然,“你什麼意思?”
公孫衍起身道:“走,我們這就見龍將軍去!”
二人趕到龍將軍府宅,見他正在端坐冥思,旁邊點著一炷香。
見是二人,龍賈劈頭一句:“來得正好,我正要尋你們呢。”目光聚在公孫衍身上,“犀首,公孫鞅之事,你怎麼看?”
“若是對秦開戰,眼下可能是唯一勝機!”公孫衍語氣斷然。
“哦?”龍賈眼睛一亮。
“因為公孫鞅下了一著最險的棋,幾乎是個昏著!”
“險在何處?”
“險在他孤身入魏,自投羅網!”
“這怎麼能是唯一勝機呢?”龍賈不解道。
“公孫鞅不僅是公孫鞅,還是秦國的智囊。公孫鞅自送上門,且在朝堂上出言不遜,蠱惑謀逆,按照大周禮法,當是誅九族之罪。將軍這就奏請君上,將其誅殺,昭其罪行於天下,再率正義之師伐逆!秦無公孫鞅,就如雄獅蒙眼,空有蠻力而已。將軍此時攻打,當有十成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