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君?”姬噲驚道,“你說伯父要謀逆?”
子之點頭。
“伯父為何謀逆?”
“與殿下爭太子之位!”
姬噲沉默一陣,抬頭問道:“家父要將軍做什麼?”
子之將信遞給姬噲:“賢侄自己看吧!”
姬噲匆匆看過,震驚:“家父要將軍掉頭圍攻武陽?”
“唉!”子之長歎一聲,“大敵壓境,自己人倒先打起來了!”
姬噲急問:“將軍做何打算?”
“唉,”子之複歎一聲,“一個是殿下,一個是君上的嫡長子,哪一個都是末將的主公,末將又能怎麼辦?”沉思有頃,看向姬噲,“賢侄這就回去,轉呈殿下,就說殿下所請,末將實難從命!末將受命於君上,唯聽君上旨意。莫說是趙人在側,即使沒有趙人,若無君上虎符,末將也不敢擅動一兵一卒!至於前方情勢,你可轉告殿下,有末將在,濁鹿斷不會失,武成君的一萬五千石軍糧,趙人拿不走一粒!”
子之先國後家,又以君上為大,安排得滴水不漏,姬噲點頭稱善,歇過一宿,於翌日晨起返回薊城。
子之使探馬暗訪濁鹿,果有車馬由武陽源源不斷地朝那兒運糧。子之令副將引右軍兩萬在濁鹿西側四十裏開外的咽喉之地紮下營帳,嚴密布防,傳令中軍大帳朝濁鹿方向移動三十裏,與右軍遙相呼應,形成掎角之勢。
姬噲回宮,將子之所言一五一十稟過,諫道:“父親,大敵當前,燕人怎能自己先打起來呢?”
太子蘇白他一眼:“你個娃娃家,懂個什麼?”
姬噲正欲再諫,太子蘇沒好氣地衝他擺擺手:“噲兒,你走這一來回,想也累了,歇息去吧!”
見話被截死,姬噲隻得告退。
姬噲前腳剛走,太子蘇就衝內宰怒道:“哼,子之甚是可惡,公父讓他治兵,他卻抓小放大,本末倒置!什麼濁鹿不濁鹿,武陽之亂才是根本!”
“殿下,”內宰湊前,“臣以為,要讓子之平亂,也不是沒有可能。”
“沒有虎符,他不肯出兵。”
內宰話中有話:“殿下何不前去為他討來虎符呢?”
太子蘇白他一眼:“你也真是!本宮若能拿到虎符,何須求他?用虎符誅殺子魚,公父斷不肯做。子魚也正是看準這個,方才有恃無恐。”
“在臣看來,”內宰壓低聲音,“殿下若要得到虎符,卻也不難。”
太子蘇眼睛大睜:“有何良策,快說!”
“殿下,燕宮內外,君上最聽誰的話呢?”
“你是說……”太子蘇愣怔半晌,恍然有悟,一拳擊在案上,不無懊悔道,“咦,本宮怎就忘了她呢?”
邯鄲城外一片林子裏,墨家尊者屈將子端坐於一棵大樹下麵,兩邊站著兩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孩子,是木華、木實姐弟,比前幾年長高許多,也更顯英俊了。尤其是木華,胸脯已經豐滿,渾身散發出少女獨特的香味。
一位年輕墨者匆匆走到尊者跟前,見過禮,小聲稟報:“師父,查到蘇子下落了,前些日子下榻豐雲客棧,與一個叫賈舍人的住在一起,旬日前離別,不知去向。”
“旬日前離開?”屈將子凝眉沉思,看向年輕墨者,“賈舍人是何來曆?”
“問過店家,說是打秦國來的,看裝飾,不似尋常秦人。還有,據軒裏村人所說,蘇子離家時布衣草履,一路步行,顯然沒有足夠盤費,在邯鄲吃住想是賈舍人供應。又據店家小二說,蘇子離開時,用的是賈舍人的車馬。賈舍人這般待他,想是二人熟識,且蘇子隻是臨時出門,不久仍會回來!”
“你說得是。”屈將子捋須一時,“走,我們到邯鄲城裏賺個盤費,租個住處!”
豐雲客棧外麵的大街上,一身賣藝人打扮的屈將子四人清出一塊場地,紮下街頭賣藝的架勢。
屈將子手拿銅鑼,“哐哐哐”敲幾下,當街吆喝:“各位看客,天下失序,列國紛爭,弱肉強食,民不聊生,我等藝人流離失所,特來邯鄲獻藝,討口飯吃,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聽到鑼聲,街頭行人紛紛攏過來。年輕墨者一手一把特製小刀,不停地繞場轉圈,邊轉邊將兩把小刀玩得滴溜溜轉。木華、木實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一看就是龍鳳雙胎,煞是惹眼。
在鑼聲中,木華、木實將四塊門板抬到十步開外的一堵牆邊,靠牆豎起。鑼聲更響,看客漸多,客棧中人紛紛走出來,賈舍人赫然站在人群裏。
“哐哐哐……”屈將子瞄一眼賈舍人,朗聲叫道,“看客們注意了,這位壯士名叫鄒生,別名飛刀鄒,他手中的兩柄飛刀皆由烏金打製,鋒利無比。有多鋒利呢?大家看好了!”
看客們紛紛看向飛刀鄒手中的兩柄飛刀。
屈將子將一塊豬皮望空一扔,隻聽“嚓”的一聲,一刀飛出,剛好紮在豬皮上,沒柄。豬皮落地,屈將子撿起豬皮並刀子,巡回展示給眾看客。緊接著,屈將子扔出一塊木板,“嗵”地又是一聲,另一刀紮在木板上,刀尖透板而出。
兩個動作一氣嗬成,觀眾目不暇接,紛紛鼓掌。
又是一陣鑼響。
“諸位看客,”屈將子叫道,“要看就得看個刺激,下麵就請飛刀鄒生給大家來個刺激的!”又看向木華、木實,“兩位小朋友,請站到門板那邊!”
木華、木實走到四塊門板前麵,一人占據兩塊門板,貼門板站好,叉腿張臂,展作一個大字。
飛刀鄒更加快速地在場中轉動。轉著轉著,人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隻聽“嗖嗖”兩聲,門板上“嘭嘭”兩響,兩柄飛刀不偏不倚,分別紮入木華、木實頭頂不足三指的地方,幾乎緊貼他們的頭發,入木三分。
眾看客無不驚叫。
眾看客的驚叫聲尚未落地,“嗖嗖”又是兩聲,兩柄飛刀分別插在二人的兩腿之間,正襠處。飛刀鄒接著轉圈,眾多飛刀絡繹不絕地從他的寬大袖管裏成雙成對地甩出,如利矢般同時射向二人,在他們的手足、胳膊、腰肋側邊紮下,看得眾人目瞪口呆,連驚叫也發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