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用中山張儀挑事 起雄兵龐涓伐趙(2 / 3)

顯然,這個回複不是年輕的中山王所想聽到的。沉默良久,中山王看向張登:“相父主張大事化小,張卿意下如何?”

“回稟我王,”張登拱手應道,“相邦所言,臣深以為是。然而,隻要趙有鄗邑,我邊境百裏之民就不得安寢。臣以為,我王可借此良機,一舉拿下鄗邑,將趙人趕過槐水,再沿槐水築城,可高枕無憂矣!”

“寡人正是此意!”中山王興奮起來,“張卿,你且說說如何出兵?”

“這……”張登遲疑一下,看向司馬賙。

中山王亦看過來,目光熱切。

“出兵,邦國大事,”司馬賙閉目有頃,緩緩說道,“容臣思量周全,再行奏報!”

“如此甚好,”中山王再次拱手, “寡人恭候相父良策!”

司馬賙不無鬱悶地回到相府。

讓他鬱悶的不是中山王,而是張登。

張登本為樂府家臣,因才具得到前相國樂池賞識,薦舉為大夫。幾年前列國並王成風,中山成公不甘落後,罔顧司馬賙勸諫,南麵稱孤,從而引發三晉及齊、燕等周邊大國不滿。尤其是迄今尚未稱王且對中山國虎視眈眈的趙國,這下得到由頭,秣馬厲兵,欲行征討。危難之中,張登受命出訪燕、齊、魏三國,竭力周旋,憑一條利舌輕鬆化解中山危機,厥功甚偉,得成王重用,受封上卿。成王薨天,張登與司馬賙同為托孤大臣,在朝廷席位已越過他的後台樂府,僅次於司馬賙了。

當然,司馬賙在乎的不是張登爬得有多高,而是身為托孤重臣,他不該這麼罔顧一切地去順從新主。中山王畢竟年幼氣盛,未曆戰事,既不知殺伐之苦,更不知與趙這樣的大國開戰意味著什麼,可他張登不該不知呀!知而不諫,盲從上意,這個張登究竟想幹什麼?

司馬賙越想越悶,將自己關進書房,正自閉目靜思,一陣腳步聲響,長子司馬熹叩門,輕聲稟道:“父相,上卿大人求見!”

“哦?”司馬賙略略一震,“有請。”

門被推開,司馬熹引張登入見,身後跟著皮貨商打扮的張儀。

司馬賙已經站起,目光越過張登,直接落在張儀身上:“這位是……”有頃,看向張登。

不及張登引見,張儀近前一步,拱手揖道:“魏相張儀見過相國大人。”

“魏相張儀?”司馬賙蒙了,眼睛連眨幾眨,直勾勾地盯住張儀。顯然,張儀與魏相放在一起,這又一身皮貨商打扮,於他實在過於陡然。

“稟相國,”張登微微一笑,解釋道,“張子本為秦相,三個月前掛印赴魏,被魏王拜為相國。”

“那……”司馬賙仍舊沒轉過腦筋,“惠相國呢?”

“嗬嗬嗬,司馬兄有所不知,”張儀笑出幾聲,稱兄道弟起來,“惠子天真率性,在臨淄稷下把先生當膩味了,跑到魏國當相國;相國席位這又坐膩味了,見在下赴魏,順手把挑子往在下肩上一撂,嘚嘚嘚地趕起車馬,又回稷下當他的先生去了。不定還能混個祭酒呢!”

司馬賙弄明白原委,噓出一口氣,目光落在他的一身商服上。

“司馬兄不會是看上在下這套衣飾了吧?”張儀隨手一抖,唰唰幾下脫去外套,現出魏國官袍,又從官袍裏取出冠帶,一一結束妥當,現出大魏相國威儀,末了將皮貨商外套雙手奉上。

“哈哈哈哈,”司馬賙長笑幾聲,順手擱在一邊,深深一揖,“張子三變,在下眼拙,失禮,失禮。”指席位,“張子有請。”又轉對司馬熹,“熹兒,上茶!”

茶水奉上,主賓客套一番,張登請求司馬賙屏退左右,指張儀道:“稟相國,張子此來,是有大事相商。”

“曉得,曉得,”司馬賙完全活泛過來,二目直視張儀,拱手,“張子屈尊易服,必為大事。張子若不見外,賙願聞高論。”

張儀拱手回禮,侃侃言道:“中山先王歸天,大喪,新王登基,大喜。在下奉大魏王旨而來,一為往吊先王,二為賀喜新王,三是送給中山一物,權做吊往迎新之薄禮。”

“謝魏王關愛。”司馬賙拱手,“敢問厚禮?”

“代郡。”張儀一字一頓。

“代郡?”司馬賙沒搞明白,眯眼問道。代郡遠在燕國之西,盛產駿馬,與中山相隔崇山峻嶺,自趙襄子時起,一直就是趙國屬地,顯然,將之與中山國係在一起,於司馬賙而言,簡直荒誕到不可思議。

張儀不急不緩,將秦、魏、中山三家分趙之謀和盤托出。

司馬賙大是驚駭,兩眼先是圓睜,後是閉合,再後,緩緩睜開,盯視張儀良久,方才拱手道:“傳聞張子入楚滅越,入秦滅巴蜀,這剛入魏,張口就是滅趙,果然是謀大事的,在下歎服。隻是,中山蕞爾小邦,國薄力微,豈敢與魏、秦相提並論?”

“哈哈哈哈,”張儀長笑數聲,“司馬兄真會客套呀。大趙迄今仍是侯國,中山蕞爾小邦卻已南麵稱孤,與齊、魏、燕、楚、秦等堂堂大國,還有堂堂大周天子,並駕齊驅數載了呢!”

張儀直揭中山小國稱王之短,頗讓司馬賙尷尬,然而,事實俱在,他有口難辯。

“今日中山,”張儀侃侃而談,“西至太行山,東至河水,北至易水,南至槐水,已方圓五百裏,遠大於宋、衛。若是再有代郡,轄土可逾千裏。代郡,良馬之鄉。中山此有沃野,彼有良馬,坐擁千裏之野,百萬之民,既擁王名,也坐王實,天下列邦,何人敢以小國覷之?”

張儀再提代郡,顯然,這是一個巨大誘惑,司馬賙不由得長吸一口氣。

“司馬兄熟知中山,”張儀步步進逼,“中山與魏,遠隔趙國,有舊怨而無新仇。中山與趙,卻是你死我活。何以如此?因為井陘。趙東都邯鄲,西都晉陽。邯鄲與晉陽,相隔千山萬水。趙雖有滏口陘,但滏口陘直通的是上黨,而上黨有韓人一半,非趙人獨享,趙人欲享平安,須仰仗韓人鼻息。且上黨距晉陽,又有高山相阻,趙人曆盡山道辛苦抵達上黨,僅是半途。井陘則不然。井陘而西,可直達晉陽,趙人欲得井陘,其心切切。而井陘與河水,堪稱中山國任督二脈,萬不可有失。井陘失,中山失;井陘在,中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