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沒好氣的道,因為很有點不悅,語氣不免便有點急切尖利了:“你這人真是,我自己的手受沒受傷,自己難道會不知道?你怎麼不相信我呢?嗯?”一邊說著這話一邊卻為一個問題所深深的困擾著。她那手因為是乍得著自由,瞬間便成為全身的焦點,由一個淺淺感受到其存在的部位轉換為一個深切感受到其存在的部位,一時之間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合適,思忖半天覺得也唯有暫時寄放在腰間了。這麼一想立時便行動起來,恰巧言語與動作一起完成了。
嬴政盯著她看了半晌,眉頭緊皺,忽而輕歎一口氣,快步走到她身邊,淡淡道:“我不想跟你吵架。走吧,天不早了,送你回去。”他將她的手輕輕從腰間拿來握在掌中,拉著她往落霞殿的方向走去。
漓鴛本來還想就吵架的話題多說幾句,可是手上忽然傳來一股痛感,即刻齜牙咧嘴的叫道:“你做什麼?我這是手又不是石頭。”似他這般狠拉狠捏狠拽的,自家那雙柔嫩的小手手怎麼受得了?這漢子也忒粗魯了。
他回過臉來故作驚訝的道:“原來不是石頭呀!”接著一臉不解的道:“既然不是石頭,怎麼拉不動?”
她無力的翻了個白眼,道:“一拉就動的是馬車好不好。”
嬴政輕笑出聲,道:“不許抬杠!”拉著她緊走了幾步,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今晚怎麼跑到甘泉宮去了?”
說起這個,她頗有一種一言難盡的感慨,長長歎了口氣,道:“我是來找朝雲的。”
“哦。”嬴政沉吟半晌,悶悶的道:“那你去了以後有沒有發現那裏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說到不同尋常這四個字的時候,他的臉色一陣陰鬱。
雖然此刻二人走入了建築物的陰影之中,對於彼此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但是來自他身上的那一股複雜的陰狠之氣卻是通過驟然變冷的話語深切的表達了出來。漓鴛心下一凜,即刻答道:“這不同尋常的地方麼。”她的語聲越來越渺茫,到了尾音之時眉頭緊緊皺起陷入沉思狀,似是在搜腸刮肚的回憶剛才的情景。她知道他口中所謂的不同尋常代表的是什麼,卻不知道他想要聽到什麼樣的回答。沉思了半天,決定以實話實說入情入理開頭,以胡言亂語東拉西扯結束,以便達到一種混淆視聽的效果。
“不正常的地方應該是有一些的,比如說太後寢宮裏滿地尖利雜亂的碎片,我個人認為這種東西不論出現在何人的臥室裏都是很奇怪的。”她清了清嗓子眼前忽然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興奮的道:“你娘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喜好?比如說寂寞無聊時喜歡聽乒乒乓乓的聲音?再比如說喜歡看別人收拾雜亂無章的房間,還有……”
“沒有!”嬴政非常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眉頭皺的死緊,實在不明白她的這股興奮勁到底從何而來,冷冷道:“你再敢胡說試試!”
她一麵死死盯著他,一麵爭辯道:“我是實話實說,有疑而問,是……”見他麵色越來越陰沉,立時便知曉剛才自己的那一番祈望最終是落了空,燦若晨星的眸子裏那兩團猶如死灰複燃般的小火苗慢慢慢慢的一點一點黯淡,最後又化為灰燼,再最後一點一點的散了連灰都不見。
剩下來的路途二人再無言語交流,一路沉默。漓鴛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這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點穴熱已經成為過去,偉大的朝雲公主開始將目光投向太後的私生活了呢?
快到落霞殿時嬴政忽然幽幽道:“你在朝雲那邊過的還好吧?”
“你說呢?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本來想回答基本上還過的不錯,但是一想到前路漫漫話不可以說的太死,回答這個問題時說的一定要保守,一定要模淩兩可,一定要叫對方摸不著頭腦,才能有一塊大大的回旋餘地。
他對於這個問題顯然沒有糾結,隻是點了點頭,道:“鴛兒,也許你們兩個還要在一起一段時間。你要清楚,與朝雲相處一定要謹記兩點。”
她不滿的道:“哪兩點?你怎麼不早說?”心下暗暗怨恨這人太沒義氣,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瞞她這麼多年。
嬴政站定了,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幽幽道:“第一,不要蠱惑朝雲。第二,不要被朝雲蠱惑了去。”
這純粹是廢話。若是她不想著公報私仇,買凶殺人,也不想著出宮遨遊生事,謹記第一點基本上是能夠做到的。隻是,她能不想嗎?就算不想公報私仇也會想出宮逛逛。至於這第二點麼,她自認性本純良,抵抗能力還有待提高。朝雲想要蠱惑人的時候,從來都是猶抱琵琶半遮麵,不到案發現場受害者是絕對不會知道自己被蠱惑了。但是,一旦到了案發現場就已經被蠱惑了。此一種實乃蠱惑中的最高境界,此境界不可不謂玄中之最,毒中之首也。比如說今日這事,她恐怕是百口莫辯,就算是跳進尼羅河與亞馬遜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