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賊心虛之人耳朵格外尖,她連忙問道:“什麼還沒表現出來?”
夏無且答道:“沒什麼。”
沒什麼那就是有什麼,而且還是十分的有什麼,此乃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這些年的接觸,她隻當此人忠厚老實,卻不料也有狡猾奸詐的一麵,遂皺眉問道:“夏太醫,你就實話實說吧!我到底怎麼了!”藏著掖著的做什麼?是要背著她去打小報告嗎?
夏無且微微一笑,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您有喜了。”
她登時一個踉蹌,虧得荸兮眼尖手快一把扶住。她呆愣的抱著荸兮,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卻是沒有想象中那般喜悅。隻覺得這消息恁不真實,很有些不敢相信,她扶著荸兮顫聲問夏無且:“夏太醫,你確定嗎?”
“微臣確定!”
她受不住了,當場癱在了荸兮懷中。
不多時,嬴政聞風而至。她躺在床上,兩手捧著肚子,眉頭深鎖,隻覺得渾身都不適,頭暈惡心腰酸背痛等等等,總而言之一個孕婦該有的症狀全都有了。然則一見到嬴政進來,登時十分雀躍,立時挺起身來,想要大聲告訴他這一天大的喜事。卻忽然想到,此種做法太過激烈,實在不是一個孕婦該有的行為,故而那腰身剛剛挺起一半噗通一聲又躺了回去。
嬴政一進門便見到她這未遂的仰臥起坐動作,登時大驚失色,奔至床邊,急切的說道:“你做什麼?快些躺好。”說著便幫她扶正身子,拉起被子將她蓋好,喃喃道:“你可要注意,好生躺著不許亂動,這回可千萬別再像……”說到此處,他忽然將臉一繃,不再往下說了,抬眼看向她柔聲問道:“你現在感覺怎樣?”
“還行吧,很正常。”但凡孕婦該有的症狀都全了,比起第一次那會兒正常多了。現在回過頭來想想,這些症狀十天前就陸陸續續的有了,隻不過當時正處於灰心失望的巔峰時刻,沒在意也沒往那上麵想而已。不過,她也暗自覺出一些不正常來,按照夏無且的診斷,自家有孕不過才月餘,怎麼就害喜了,而且還害的這般厲害?
嬴政握住她的手,誠摯的說道:“什麼叫做還行?你不要強撐著,哪裏不舒服就告訴我。”
她嘟囔道:“我要到哪裏去告訴你?”最近這十幾天來想要見到他的麵已經很不容易了。這人本來就是勤奮之君,近來又在原來的勤奮裏加多了一些勤奮,將畢生精力都投入到了統一六國的宏圖大業中,勤奮的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試問他為何要活的這般累?試問他為何要活的這般苦?
某日有位跟著自家老爺子進宮來瞻仰聖顏的官二代曾以這兩個問題請教於他,他聽聞之後微微哂之,卻不答言,將話題岔開隻問那紈絝些不關痛癢的風月之事。果不其然,那紈絝精通此道,兩眼直冒油光,說的頭頭是道,完全忘記自家初衷。待那人走後,他注目其人背影歎曰:“燕雀豈知鴻鵠之誌?”複又埋頭大業之中,從日出到遲暮,從遲暮到三更,再從三更到三更以後,幾十年如一日,風雨無阻,病痛不休。如此忙人,實乃世所罕見,足以榮登世界忙人三十強,實在不知今日來看她的時間是如何擠出來的。
嬴政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嘴角微微揚起,湊近她耳邊道:“你莫不是埋怨我這幾日都沒過來吧?”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在她小腹上輕輕撫摸一下,更加低聲的說道:“現在想來,可不慶幸?”
她使勁一捏他的手,嬌嗔道:“而今你可是尋到借口了!”
嬴政低低笑道:“什麼借口?你去打聽打聽,這幾日我可曾去過別處?別說這幾日,就算是以後,別處我也不會去了。”
她佯裝訝異,問道:“莫非你真的不行了?”
他微微有些惱怒,道:“誰不行了!這時候說這個可不厚道!”
她眨巴眨巴毛眼,甚是天真純潔的問道:“那這個該要什麼時候說?”
二人正調笑間,荸兮端著安胎藥進來了,她的氣焰登時矮了半截。嬴政知她心中所想,即刻便接過藥來,臉上帶著一絲促狹的笑意,道:“來,喝藥吧。”見她麵現苦色,遂親手舀起一勺子藥送到她嘴邊,笑盈盈的說道:“乖,張嘴,將藥喝了。”
她登時一頭黑線。因為從未聽過從他口中說出這般話語,故而覺得異常肉麻。然而很快便鎮定了,從他手中接過那勺子藥倒回碗裏,看著他鄭重其事的說道:“阿政,你可知曉,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乎?”
嬴政嘴角一抽,涼涼道:“這個跟喝藥沒什麼關係吧。”
她嚴肅的說道:“怎麼沒有關係?你不是很忙嗎?這麼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哪裏用得著你親力親為?”說著伸出一雙纖纖素手去端那藥碗,言辭鑿鑿道:“我自己來便好,你還是回去忙吧,在我心中你的事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