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歎興亡
徐燦於國破家難時的詞當屬其成就最高的作品,那些抒家國之思、興亡之感的作品令人歎服。而詩作中反映這方麵內容的卻不多,如《舟行有感》其三:
鳴咽邗溝水,汀回晚係舟。
江都無綺閣,建業有迷樓。
月皎鴻秋吊,花紅鹿書遊。
蕪墟腥未歇,杵血滿寒流。
“邗溝水”即邗江,在今江蘇揚東北。“江都”即揚州,“建業”即南京。陳之遴有首題為《金陵舊宮》的五言排律,詩題下注雲:“壬午歲作”。壬午歲為崇禎十五年(1642)。徐燦作五古《送素庵之白下》亦當在此時,詩中有“斯行雖不遐,世故紛難任。天地異今昔,陵穀移崇深。旌旆彌天翻,長戢森如林”諸語,正是當時動蕩局勢的寫照。崇禎十七年(1644年)三月,李自成軍攻入北京,思宗自縊;四月,清兵乘機入關,北京又為清兵侵占。次年,清兵大舉南下,江南一帶慘遭蹂躪。徐燦的《舟行有感》其三所描述的正是此間慘象,“嗚咽邗溝水”、“蕪墟腥未歇,杵血滿寒流”諸語暗指清兵攻破揚州、屠城十日、及史可法壯烈殉國之事。這些詩句可謂“沉雄悲慨”,故陳之遴六世從孫敬璋在《拙政園詩集題詞》中稱“非尋常巾幗所易及”。徐燦另有詞《青玉案·吊古》是借“吊古”描述了這一滄桑巨變的曆史,其中“煙水不知人事錯,戈船千裏,降帆一片,莫怨蓮花步”更是大膽地指出興亡更替的原因。無怪乎倪一擎在《續名媛詞話》中評此詞“跌宕沉雄”,“非繡箔中人語”。
然而,如《石頭聞警》:曰夢誰非夢,此生何足憐。不須回首望,鄉國半愁煙。
再如《有感》:少小幽棲近虎丘,春車秋棹每夷猶。耳聞戰伐猶三歎,眼見興亡遂十秋。入洛方思青蓋讖,浮淮長恨錦帆遊。蒼茫一片蕪城月,何必吳吟始欲愁。
雖歎興亡之哀,卻已是無奈之感。從這類詩中所表現出的思想感情來看,可能大多已不是陳之遴得罪遣戍(即1655年)前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