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最近忙，據說得經常出差。他一回來，就會過來了。”二姨給老人喂了口湯，“阿次回去上班了，這裏有我跟特護，如果你想他們了，給他們打個電話吧？”
老人喃喃地念叨：“再不見，來不及的了……”
二姨喉嚨一哽：“哪會呢。你長命百歲……”
老人過一天，少一天。她想見見自己最疼愛的兩個孫子，年輕人卻沒有辦法放下手頭的工作，天天地陪著她。
“我想喝孫媳婦茶。”老人渾濁的淚在眼眶裏打著轉，連想了很久的湯，放在跟前都沒了胃口。
“外婆……今天喝湯了呀？真香。”慕初標誌性的戲謔笑聲傳進了病房，老人聞聲，精神一振：
“阿初，你來了？快來外婆跟前……”
慕初連忙來到老人床頭，接過了二姨手中的湯碗，小心翼翼地，把湯喂到了外婆口中：“我怎能不來？一得空，就來看您了。這湯，想了很久醫生才讓您喝的吧？”他像哄小朋友一樣，“看看，都饞壞了……”
“阿初，你什麼時候娶媳婦？”老人有些神智不太清明，她執拗地追問著，討要她的那杯“孫媳婦茶”。
二姨暗道一聲糟。
沒想到，慕初反而笑了：“快了快了。”他難得地鬆口了，“我到時不僅給你帶個孫媳婦，還給你帶個大胖曾孫回來！”
周母眼睛一亮：“真的？我有曾孫了？”
慕初肯定地點了點頭，二姨卻一頭霧水。
“不過，”慕初慢慢地說道，“我帶回什麼人，外婆都會答應嗎？”
“我答應，我答應。”周母一迭聲地應道，“外婆什麼都不求。我們阿初喜歡，什麼都好，外婆都要！”
慕初拿著湯碗的手一頓，眼眶裏的淚，幾乎要下來了。
二十年前，他由母親帶著，來到了外婆的身邊。
母親去世的時候，他才讀初一。
外婆帶著他到菜市場買菜，買一樣，就問他一句：“阿初，你喜歡什麼呀？隻要我們阿初喜歡，什麼都好，外婆都要！”
隻要他喜歡，隻要他想吃，多貴的，外婆都掏錢給他買下來。
那時的外婆，生怕什麼時候，自己就撒手人寰，留下這麼兩個沒成年的孩子。
有一天，還偷偷拉了他到金飾店，挑貴的，挑重的金飾買：“這個，外婆買了留給我們阿初娶媳婦用，偷偷買，不給舅舅他們知道，阿初明白嗎？外婆要是不在了，這些都是你的，你娶媳婦就能用得上了。隻要我們阿初喜歡，什麼都好，外婆都要！”
聽了二十年的一句話，此刻，卻讓他心酸難當。
即便是差點弄死了他最心愛的女人，外婆，也隻是用她自認正確的方式，在替他爭取“真正的幸福”。
雅淑心裏可能有怨。
但是，他不能有！
他深吸了口氣，盡量控製自己拿著調羹的手不要顫抖：“哪怕，我要帶回來的是雅淑？”
“雅淑也好，淑雅也好，你喜歡就好。”
老人憐愛地摸著孫子的頭發：“我孫兒長得這麼俊，挑的孫媳婦一定不會差的。你帶來，外婆看看吧？”
老人的記憶，已經漸漸隻能停留在從前。
和雅淑是誰，她已經沒有了概念。
葉紫依是誰，她也已經分不清。
人，就是這樣。
曾經的愛恨嗔怪，在時間麵前，脆弱得不值一提。
在生死麵前，更加無從說起。
心頭隱隱的憂慮已經消失，慕初笑中帶淚。
他展開雙臂，擁住了已經消瘦了太多的老人，緊緊地抱住：“謝謝你，外婆。”
“傻小子。”老人抱住麵前已經成人的孫子，“我要抱曾孫，你動作倒是快點啊。”
慕初肯定地點了點頭。
他，一定會的！
一個月，一眨眼，也就過去了。
“雅淑啊，你看你，隻剩下肚子大，其他地方都小了一輪，怎麼回事啊你？”同事嘻嘻一笑，“瞧瞧，上個月，肚子還小，我聽說啊，你這張漂亮的小臉蛋還騙了一個帥哥天天跑咱們這裏來買琺琅瓷呢。”
“你聽說的落伍了。”另外一個撇撇嘴，“人家還把我們店的存貨給包了好幾回呢。估計，這個月獎金，咱們都靠雅淑致富了。”
“那他現在怎麼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