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任遐邇休息完醒來,楊巡已經在嶽母的教導下敢抱包成蠟燭樣的女兒。他小心把小碗湊到任遐邇麵前讓她看,信誓旦旦地說他其實心裏最想要的就是女兒,女兒好,女兒貼心,就怕說太多女兒,要是生出來不是,會讓妻子內疚,他才一直說要兒子。現在生下來真是女兒,他如願以償。楊巡說得如此真誠,令任遐邇都以為以前領會錯誤。尤其是見楊巡抱著小碗愛不釋手,恨不得事事親力親為,她更是心裏迷糊,產後還沒恢複精明的腦袋被楊巡攪得一團亂,心中漸漸相信,或許楊巡真心喜歡的應該是女兒。
但任遐邇此後陷入水深火熱,她媽媽豈肯在女兒月子時候離開,硬是盯在身邊,照著陳規將她的月子伺候得渾身瘙癢,人神共臭。任遐邇背後叫苦連天,幾番要求楊巡施展迷魂大法將她老娘騙回老家去,可是楊巡的三寸不爛之舌不敵任母的拳拳愛女之心,任遐邇隻好繼續忍受傳統月子大刑。
其間宋運輝與梁思申一起到楊家祝賀,任遐邇笑眯眯地在心裏轉壞念頭,她家小碗與宋運輝同屬車字輩。
梁思申是到日本中轉,跟市一機的日方會談後方才回國的。這回她身後沒工作追趕,隨心所欲地多逛了幾天。但外公可可都在宋運輝那兒等她去接。她用最快時間辦完辭職交接,立刻就在交接完當天乘火車趕去團聚。
她感覺辭職後好像眼光改換,原來的日本在她眼裏是個忙碌的地方,從機場開始就感覺那地方的人行色匆匆,她自己也是非常適應那樣的節奏。可是現在她行程安排寬鬆,心裏也是有意給自己放假,卻發現日本是個別有風情的地方,東西方的文化在這塊土地碰撞交融,孕育出的獨特市場令她流連忘返,返時則是添了一隻大行李箱,行李箱裏滿滿的別致趣怪小東西。
回來的路上她不由檢討,她在以前忙忙碌碌的工作中究竟幹了些什麼。她當然有所得,她從工作中得到學識、閱曆和能力的提升,令她自己都覺得沒白活這幾年。但是她在日本悠閑逛街中卻發現而今重撿情趣,找回對世間萬物好奇的眼光,學校出來後再一次能細心體味大千世界無處不在的美麗。
她此時在飛機上回憶忙碌工作的那幾年,有些不堪回首。那段時間,似乎工作生活都成了任務,而她則是女超人一般攻克一個個堡壘,速戰速決,絕無拖泥帶水地完成一件件任務,包括升級、結婚、生孩子這等人生大事。回首往事,她不知道該不該笑,她怎麼有本事過了那樣一長段的亢奮日子?
回來看到氣定神閑的外公,對比覺得丈夫宋運輝雖然看似氣定神閑,其實渾身每一塊肌肉都緊張,緊張得全無情趣。比如她才到家,宋運輝就給她一份時間表,總算第一天開恩,讓她休息,第二天周末,他安排的可選項是祝賀楊巡升級,非可選項是一大家子去新開外資連鎖超市購物,中午一大家子在外公住的賓館吃飯,下午參觀由東海公司資助的當地民間絕活展示,晚上請外公到別墅吃飯。雖然這些活動都是必須的,或者是有趣的,但是,情趣呢?
梁思申沒反對,因知道宋運輝忙,難得一個兩人在一起的周末,得分秒必爭地用足這段時光。其實,這又何嚐不是她過去的生活方式?因此她能很得體地按照日程表行事,而且並不會忙得披頭散發。
楊巡送走宋梁夫妻後回屋,卻一直疑問梁思申何以親自來他家祝福小碗兒降生,她當年拒絕了他送給可可的大禮,今天似乎也沒特意來看小碗兒一趟的理由。她哪來那麼閑?
任遐邇不知楊巡之慮,她抓住剛送走宋家夫婦回來的丈夫,道:“我剛才問宋太太外彙什麼的事情。她跟我說現在趁火打劫收購金融受災嚴重區的優質資產最合算,她跟我算了一筆彙率賬,還真是,問題那是境外收購,雖然知道利益肥美,可是我們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們申請外彙都是大問題呢,這種好處隻有宋太太他們享用了。”
“怎麼算彙率賬?”
任遐邇找出紙筆,舉例演示一番,楊巡看了點頭,果然好。任遐邇道:“梁思申說,這種時候是現金為王,跟我們倆每天商量的一樣。我也跟她說了我們在看一些資金鏈出現問題的企業,準備接手,就是不知道底在哪裏。她說她也在看,她看中的兩個目標都是國外的,公司因為業績所逼,需要對股東交代,會不得不做出一些大舉剝離附屬企業的行為。你看,她那境界跟我們比,真是不一樣啊。”
楊巡更是奇道:“他們外資公司上班那麼忙,她哪有時間做這些?就算讓她便宜買來,她有時間管理嗎?還是立刻轉手?”楊巡問出這些問題的時候,心裏轉出一個念頭,再度合作,可不可以?但心裏早又自我否定,那不可能,舊怨哪是容易遺忘的。
任遐邇想來想去,道:“不知道,我忘了問。老四還說聽我們講投資的事,好像很高深。我聽梁思申講她的投資,更加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們那種出國見多識廣的人到底不一樣,我以後看來得多看英文財經版,什麼都看才好。”
楊巡道:“我們起碼是地頭蛇,可以抵消一些經驗不足。其他很多事情我們即使有力也使不上,你看政策對外資對國企的優惠,還有政策對我們的限製,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能給老外的東西就不能給我們私企?他們老外的不也是外國私企嗎?還有你聽梁思申今天說的,她幾天時間美國日本中國一個來回,到日本都不需要簽證,她是美國國籍,我們能行嗎?我們去個回歸的香港都得辦那麼多天手續。辦事效率怎麼跟她比?稍有機會都讓他們搶了。”
“嗬嗬,由不得你不服氣,認命吧,你不是說了,以前還得戴紅帽子交管理費呢,現在已經對你從寬了。”